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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之上,王悦之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缕精光如电般闪过,又迅速归于古井般的沉静。远方平城可能发生的剧变与陆嫣然必然面临的危机,如同无形的芒刺深扎在背,令他坐立难安。但他心知肚明,此刻的自己如同困于浅滩的蛟龙,空有担忧却无搅动风云之力。慌乱,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并未点燃油灯,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于这片昏暗与寂静中,他默默回忆、反复推演着那篇“坤元引炁”的口诀,以及那些龟甲拓片上关于地脉感察、疏导的零散记载与奇异纹路。神识高度内敛,尝试以自身精纯的《黄庭》真气,去模拟、契合地脉那特有的浑厚、沉凝、载物生生的意蕴。虽只得其皮毛,宛若幼童模仿巨人的步伐,却也对自身真气的掌控与流转有了新的体会,经脉中那温和醇正的内息,似乎在这番感悟下,变得更加凝实、更富有韧性。
然而,那些涉及星辰运行对应、复杂阵法布置原理的更深奥内容,却依旧如雾里看花,难以真正索解其核心精义。尤其是其中几处承上启下的关键节点,论述似乎总隔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缺少了最核心的衔接与实证法门。
“莫非……是左凌风兄拓印时有所遗漏?或是那些当时未曾来得及细看的、更小的龟甲残片上,另藏有关键的图解或注释?”王悦之心念微动,想起左凌风塞给他的那个沉甸甸的包裹里,除了那片刻有“中景·地脉”字样的主龟甲拓片,似乎还有数片体积较小、刻痕更为古老模糊的残甲。
他悄无声息地自榻上起身,从床底隐秘处取出那个以厚布仔细包裹的物件。就着窗外透进的、愈发微弱的黎明前天光,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果然,除了主龟甲拓片,还有数片颜色更深、边缘残破的小型龟甲残片。其上刻痕不仅模糊,甚至有些并非文字,而是一些扭曲盘绕、乍看杂乱无章,既像是抽象化的星轨运行图,又似是简化山川地脉走向的奇异纹路。
他伸出食指,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粗糙、充满岁月感的纹路。起初并无任何异样,只觉触手一片沉寂。但当他下意识地、将一丝微弱的、同时蕴含着《黄庭》生机与《中景》地脉感悟的特殊真气,尝试性地渡入其中一道看似枢纽的刻痕时,异变发生了!
那些原本死寂、杂乱的纹路,竟从内部微微透出一点莹润的光芒!光芒极淡,如夏夜萤火,却并非静止,而是沿着刻痕的轨迹缓缓流转、循环不息!数片残甲上的光点彼此呼应,竟在他眼前构成了一幅幅微小而动态的、立体的能量流转图谱!
有的图谱清晰地演示着地脉之气,在不同星宿力场牵引下的细微流向变化与强弱起伏;有的则直观地展示出,如何以自身真气为引,引导、梳理地脉灵炁,布设出简易的防护屏障或汇聚天地灵气的阵法基盘;更有甚者,竟勾勒出几种极其古老、霸道、明显是借用地脉磅礴之力才能发动的强大禁制的残缺结构与能量节点!
这些动态的、蕴含道韵的秘纹,正是解读那些晦涩抽象文字的无声钥匙,是《中景经》传承中不可或缺的、传承古老智慧的视觉图谱!
王悦之心中狂喜,如同在无边黑暗中骤然窥见指引前路的北斗!他立刻全神贯注,摒除一切杂念,将心神彻底沉入那一幅幅在残甲上流转不息的微光图谱之中,结合脑海中记忆的对应文字片段,相互印证,彼此阐发。
先前许多滞涩难通、仅凭文字难以想象之处,此刻豁然开朗,如同阻塞的河道被瞬间疏通!
原来“星移则地动”并非虚言或夸张,特定星宿的力量确实能以一种极其精微的方式,影响地脉之气的活跃度与宏观流向;而那“以地眼为枢,画脉为络”的阵法构想,也绝非凭空臆想,它需要修炼者能精准定位地脉网络的能量节点,并以经文中记载的特殊法门引导其力,方能成形起效……
他彻底沉浸在浩瀚如烟海的知识与智慧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理解、推演,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忘却了身处的环境。不知不觉间,窗外漆黑的天幕已悄然褪色,透出熹微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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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崔浩府邸的书房内,书案上的灯烛已燃尽了最后一滴油脂,悄然熄灭。崔浩却恍若未觉,他面前宽大的书案上,摊开着大量纸张泛黄、字迹古奥的卷宗,以及他刚刚绘制完成的、布满复杂推算符号与连绵线条的厚厚草稿。
他的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脸上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然而神情却异常专注,甚至隐隐透着一丝窥见天机般的兴奋与凝重。
“果然如此……推演无误……平城地下的数条隐脉走向,其根源竟与北疆黑风坳的主脉,在上古时期存在着一条如今已近乎淤塞衰微的关联通道……此次黑风坳那‘阀门’被取,阴煞之力失去制约,狂暴宣泄,其产生的冲击波,竟如同一次猛烈的地脉‘叩关’,隐隐重新激活了这条古老通道靠近平城方向的某些关键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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