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是水里的东西,”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峭,“也可能是……人。”
话音未落,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陡然吹过,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竟将王悦之手中的夜明珠光芒吹得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黑暗中,那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似乎又近了一些,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王悦之只觉得后背脊椎窜上一股凉气,汗毛倒竖。一种被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的感觉,牢牢攫住了他。他深吸一口那带着甜腐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黄庭》真气在经脉中加速流转,一股温煦的热流勉强驱散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寒。
山阴先生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对着空寂无人、只有回声的洞厅朗声道:“藏头露尾,鬼蜮伎俩,算什么英雄好汉?既然费尽心机引我们到此,何不大大方方,现身一见?”
洪亮的声音在宽阔的洞厅内碰撞、回荡,层层叠叠,仿佛有无数个山阴先生在同时喝问。然而,回声渐渐消散,最终依旧被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吞噬,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口墨色的深潭,如同亘古存在的巨兽之口,沉默地等待着,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山阴先生的话语如同石沉大海,洞厅内重回那令人窒息的寂静。黑潭依旧,水面平滑得没有一丝褶皱,倒映着上方无尽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另一个死寂的世界。
王悦之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感官被提升到极致。怀中那枚木质令牌传来的温热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像是有了生命般,持续而轻微地搏动着,一下,又一下,如同无声的警钟,在他心头敲响。他不再完全依赖这有限的视野,缓缓闭上双眼,将部分心神沉入更细微的感知,捕捉着气流最细微的扰动,倾听着超越常理的声响。
“沙……沙……窸窸窣窣……”
来了!那声音再次出现,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只是这声音并不是来自令人不安的水面,而是来自他们来时的那条甬道方向!声音细密而连绵,像是春蚕啃食桑叶,又像是无数穿着硬底鞋的细小脚步在碎石上奔跑,更夹杂着某种湿滑物体刮擦岩石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山阴先生显然也听到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没有回头,身体却微不可察地调整了角度,将王悦之更严密地护在自己与潭水之间,低喝道:“背靠石壁!莫要腹背受敌!”
两人动作迅捷如电,疾退数步,背心紧紧贴上洞厅边缘那冰凉、湿滑且布满苔藓的岩壁。冰冷的触感透过衣衫传来,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王悦之将手中的夜明珠奋力向前伸出,昏黄的光晕竭力向声音来源的甬道口延伸。
光芒所及之处,只见那幽暗的甬道出口,原本应该是石质的地面,此刻竟像是在……蠕动?
定睛细看,王悦之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根本不是什么地面的起伏,而是一片灰白色的“潮水”,正从甬道之中缓缓漫溢出来!凑得近了,才看清这“潮水”是由无数指甲盖大小、形似潮虫、却长着更加狰狞锐利口器的怪虫组成!它们密密麻麻,相互叠压,窸窸窣窣地向前涌动,所过之处,连石壁上湿滑的苔藓都被啃噬一空,露出下面斑驳的石体,仿佛被强酸泼过一般。
“是‘尸蠊’!”山阴先生面色一沉,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与凝重,“至阴至寒之地滋生的孽畜,最喜啃食腐肉,吞噬阴煞之气!此地阴气如此浓重,竟豢养了这般规模!看来死在附近的生灵,绝不在少数!”
尸蠊群移动的速度看似不快,但那无边无际的数量带来的压迫感,却让人窒息。转眼间,灰白色的“潮水”已经蔓延至洞厅中央,距离他们藏身的石壁不足十丈。那无数细足刮擦地面的“沙沙”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侵蚀心智的噪音,密密麻麻的景象更是让王悦之胃里一阵翻腾,喉咙发紧。
“先生,如何应对?”他强压下内心的不适,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嘶哑。
山阴先生目光急速扫过汹涌而来的蠊群,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死寂的潭水,眼中精光一闪,断然道:“火!这些东西禀赋至阴至寒,天生惧怕阳刚烈火!你身上可还有炎阳符?”
王悦之猛地想起,自己在平城研习符法时,确实绘制过几张品阶不算高的炎阳符,本是用于冬日驱寒或是炼制某些药物时引火之用,一直贴身收藏,未曾动用。他连忙探手入怀,摸索出三张用朱砂精心绘制、符纹流转着微弱赤芒的符箓。
“所剩不多!威力恐怕有限!”他急声道。
“无妨!”山阴先生语速极快,不容置疑,“听我指引,真气贯注,射向蠊群最前沿,左、中、右三处!要快!”
王悦之不敢有丝毫怠慢,体内《黄庭》真气沛然涌动,尽数灌注于三张符箓之中。手腕猛地一抖,三张符箓如同被无形弓弦射出,化作三道赤红色的流光,带着灼热的气息,精准无比地射向山阴先生所指的三个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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