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内的《黄庭》真气,虽未主动外放,却在这般心境与诵念的引导下,于经脉中自行缓缓流转,遵循着阴阳升降、五行轮转的自然之理,变得愈发精纯和煦。这股力量中正平和,本身便带有滋养生机、涤荡污浊的特性。
奇妙的变化,就在这佛理与道韵的无意交融中,悄然发生。
陆嫣然紧蹙如川字的眉心,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原本因痛苦而略显急促、浅弱的呼吸,渐渐变得稍微悠长、平稳了些许。那躁动不安的黑莲印记,虽然依旧深邃如渊,但其上那妖异的、仿佛呼吸般的微光,却明显地平复、减弱了下去,如同被一种更为博大、温和而坚定的力量暂时抚慰、笼罩、压制。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之下,靠近心脉与眉心祖窍的位置,竟隐隐有一丝极淡极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柔和金色光晕,随着经文的韵律与王悦之自身平和的气息,极其缓慢地流转起来。这金光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顽强不屈的生机与纯净之意,如同被厚重乌云遮蔽的晨曦,努力地穿透出来,与那浓重的死寂黑气形成微妙的抗衡。
道门养生的根基,配合佛门破妄的智慧,竟真的对她体内这诡异的咒力产生了克制之效!
王悦之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忧虑更深。这效果显然只是暂时的安抚,如同以清凉泉水浇灼烫的烙铁,滋滋作响间虽有缓解,却难伤其根本。那黑莲咒力扎根之深、性质之诡异,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当他诵读到“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一段时,那蕴含大解脱、大自在意味的音节,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穿透力,直抵神魂深处。
陆嫣然的长睫猛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垂死的蝶翼挣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微、破碎得如同梦呓般的呻吟。
王悦之立刻收声,目光紧紧锁住她。
只见她眼睫艰难地、一点点掀开一丝缝隙,露出其下迷茫、涣散,仿佛蒙着一层厚重水汽的眼眸。那双眼眸,不再有往日的灵动狡黠,或是拒人千里的冰冷,而是被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痛苦占据,眼底深处,竟还藏着一丝……孩童迷失在暴风雪中般的茫然与无助。
“冷……”她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个几乎被气流吹散的单音。
王悦之心中一揪,立刻伸手将滑落的锦被重新为她掖紧,动作轻柔。
“……黑……好多的黑……没有尽头……”她断断续续地呓语,眼神空洞地望向床榻上方的虚空,仿佛穿透了帐幔,看到了无数可怕骇人的景象,“……他们在哭……在叫我……一直叫……”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战栗。
“……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她无意识地摇着头,散乱的青丝铺在枕上,更衬得脸色惨白。
王悦之握住她那只没有黑莲印记的、同样冰凉的手,将一丝温煦平和的《黄庭》真气,如春蚕吐丝般,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渡入她几近枯竭的经脉中,助她稳住那摇曳欲灭的心神之火。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嫣然,看着我。是我,王悦之。你看清楚,这里没有黑暗,你很安全。”
他的声音和那丝精纯的道门生气,似乎起到了一点微弱的锚定作用。陆嫣然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动着,终于一点点聚焦,落在了他近在咫尺的脸上。她怔怔地、毫无生气地看了他许久,眼中的迷茫与痛苦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难以消弭的痛楚、不堪重负的脆弱,以及一丝……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微弱依赖。
“……书呆子……”她嘴唇翕动,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三个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字眼,仿佛这只是她潜意识里最熟悉的称呼。然而,仅仅是吐出这几个字,似乎就耗尽了了她刚刚积聚起的一点点精神,眼神眼看着又要再次涣散开去。
“坚持住!”王悦之握紧了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试图将更多的清醒与力量传递过去,“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是谁在叫你?‘他们’是谁?”他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清醒机会。
陆嫣然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穿。她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猛地反手死死抓住王悦之的手腕,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他的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
“……地……底下……好深……好冷……”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窒息般的抽气声,“……黑色的……莲花……在旋转……在召唤我……要我把……把一切都带回去……归于沉寂……”
黑色的莲花?召唤?带回一切?归于沉寂?
王悦之心中如同被重锤击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描述,分明直接指向了九幽道和那栖霞山地底深处试图降临的恐怖存在!难道陆嫣然体内的黑莲噬心咒,并非简单的诅咒,而是与九幽道追求的“圣体”乃至那地脉阴煞本源同出一源?甚至……她本身就是被选中的“容器”,或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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