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刚爬上东宫花园的屋檐,风一吹,檐角的铜铃轻轻晃了一下,发出半声清脆的响。萧景渊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手里捏着一块桂花糕,只剩指甲盖那么大了,另一只手支着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金黄的碎屑。
他没急着咽,反而眯起眼睛盯着那点渣子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这味道,比以前御膳房做的还稳。”
沈知意坐在石桌旁,膝上摊着一本册子,听见声音抬起了头:“新来的三个厨子,昨晚试了五轮火候,才定下蒸的时间。你说的‘温而不烫’,他们已经记小本本上了。”
秦凤瑶盘腿坐在矮凳上,手腕一翻,剑穗在指尖转了个圈,又绕回来缠住手指。“听说那个主厨,以前是给先帝做茶点的,调过来时还嘀咕‘太子不务正业’。”她嗤了一声,“现在可乖了,每天辰时三刻准时送点心,连盘子都换成你最爱的青瓷边。”
萧景渊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慢悠悠嚼完,伸手去拿茶盏:“我不是不务正业,是我务的业和别人不一样。”
“嗯?”沈知意合上册子,放在膝盖上,“那你到底在忙啥呢?”
“吃饭。”他答得干脆利落,“听你们说话,看账本,吃点心,顺便当个太子。”
秦凤瑶挑眉:“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他靠回椅背,仰头看着枝头刚开的海棠花,“昨晚上我翻了会儿折子,户部报上来今年春税减免名单,有个村子去年闹旱灾,百姓联名求缓征——要是换几年前,我肯定直接扔一边,心想反正有你们处理。”
沈知意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可昨晚上,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好久。”他的声音轻了些,“陈家洼。老陈送枣泥糕的那个‘陈’。我突然觉得,这不是纸上一个字了,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一条命,是他瘸着腿走十里路给我送糕的心意。”
他顿了顿,笑了:“你说奇怪不?以前我躲政务,怕麻烦、怕争斗。现在一看这些事,第一反应不是‘推给沈小姐’,而是‘这事我能帮上什么’。”
沈知意指尖轻轻敲了敲册子封面:“所以今天一大早,你就特意选了这块桂花糕,等我们醒来,好宣布你的‘顿悟’?”
“也不是宣布啦。”他挠了挠耳朵后面,有点不好意思,“就是……突然觉得,这个太子,好像也没那么难当。”
风吹过树梢,几片花瓣飘落下来。秦凤瑶没说话,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打开念道:“父亲来信,北境雪停了,粮道通了,边军今早撤了三处哨卡。”
沈知意接过信扫了一眼,递回去:“也就是说,京营那边想偷偷运东西出去,路上没人掩护了。”
“还不止。”秦凤瑶把信折好塞回袖中,“赵记掌柜昨夜招了,说国舅府的人前脚烧完账房,后脚就被顺天府堵在黑秤巷口,人赃并获,连车带货全扣下了。”
萧景渊“哦”了一声,语气像在听谁讲了个街头趣事:“那他们总该消停了吧?”
“消不停也得停。”沈知意淡淡地说,“皇上收了兵符,又派钦差查京营贪腐,李嵩自己都自身难保。十三皇子前两天在文华殿背书,当众把‘仁政’念成‘忍政’,被学士训了半个时辰。”
萧景渊忍不住笑出声:“这真是帮大忙了。”
“关键是。”沈知意看向他,“没人再拿‘太子无为’当借口了。百姓说你亲民,官员说你仁厚,连皇上……”她顿了顿,“昨夜那封匿名信,八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萧景渊没接这话,伸手摸了摸桌上空碟子,发现底下压着张小纸条。抽出来一看,是小禄子歪歪扭扭的字:“今日加蒸红薯两屉,侧妃娘娘说您爱吃热的。”
他把纸条揉成一团,笑着扔进茶杯里:“这小子,越来越会来事儿了。”
秦凤瑶站起来活动手腕:“我让厨房留了碗红糖姜汤,说是防春寒。其实是怕你早上吃凉糕闹肚子。”
“你还记得这事?”萧景渊挑眉。
“你拉过一次肚子,整整三天不敢见人。”她斜他一眼,“我能忘?”
沈知意也起身,走到藤椅边,顺手拿起搭在扶手上的外袍,抖了抖,给他披上:“明天朝议,户部要提江南水患赈灾款的事,你得在场点头。不用多说话,但必须坐着。”
“非得去啊?”他仰头看她。
“非去不可。”她语气平平,却一点不让步,“你是太子,不是来蹭饭的。”
他张嘴还想讨价还价,秦凤瑶已经拎起剑穗往门口走:“别磨叽了,议事厅都快散了,就等你一句话。”
“等等。”他忽然坐直身子,“让我先把这块红薯吃了再说。”
“还没蒸好呢。”沈知意说。
“我知道。”他咧嘴一笑,“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让你们也等我一下。”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
沈知意看着他,片刻后轻轻笑了:“行,等你。”
秦凤瑶哼了一声,重新坐下:“快点,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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