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死寂无声。
唯有风拂过花木,带起一阵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无数人在低声耳语。
单膝跪地的女刺客,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头颅深深垂下,乌黑柔顺的秀发遮住了她此刻所有的表情。
她手中的半截断剑,早已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某种信念彻底崩塌的回音。
江昆提出的选择,如同一道惊雷,在她早已混乱的心海中炸响。
为姬无夜殉葬?
这个念头曾在她脑海中盘旋过无数次。作为一名被培养到极致的死士,忠诚与死亡,本就是她宿命的一体两面。
可现在,当她亲眼见识过那如同天堑鸿沟般的差距,见识过那将杀伐之术演绎成“道”的神迹之后,她那颗被“愚忠”包裹得坚硬如铁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为那样一个早已腐朽、甚至连死都死得无比屈辱的男人殉葬……
值得吗?
或者……
追随眼前这个男人,去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刺杀之道?
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整个灵魂。
那是一种源于技艺追求者的本能渴望,是一种学徒仰望宗师的虔诚,更是一种……在无尽黑暗中看到唯一光芒的飞蛾扑火。
她终于明白,自己过去十几年所坚持的,并非真正的“道”,而只是姬无夜为了掌控她而精心编织的、狭隘而可悲的“术”。
她的剑,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许久的沉默后,女刺客的身躯微微一颤。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原本因震惊而扭曲的俏脸,此刻却异常的平静,只是脸色因失血和心神激荡而显得有些苍白。
她那双曾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眸子,此刻所有的烈焰都已熄灭,只剩下一片清澈的、倒映着江昆身影的湖泊。
她没有再去看地上的断剑,而是伸出双手,以一种极其庄重的姿态,将那柄断剑重新拾起,横于胸前。
而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江昆,低下了她那颗高傲的头颅。
“我……输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再无半分先前的决绝与疯狂。
“从今以后,我的剑,为您而战。”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卑微乞求。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比任何血誓都来得更加沉重。
因为它代表着,一个顶尖刺客,将自己视若生命的“剑道”,彻底交付给了另一个人。
这是一种信仰的转移。
庭院里的气氛,因她这句话而变得愈发肃穆。
红莲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这一幕。
紫女和焰灵姬则神色平静,她们对这一结果毫不意外。
在这位主人的面前,任何形式的抵抗,最终的结局都只会是臣服。区别只在于,是以何种方式,在何时臣服。
江昆负手而立,神色淡漠,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刺客,就像在欣赏一件终于被打磨掉所有瑕疵的璞玉。
“你的名字。”他平静地问道。
女刺客的身子又是一颤,头颅埋得更低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闻的苦涩。
“我没有名字。”
“姬无夜大将军收养我们这些孤儿时,便剥夺了我们过去的一切,包括名字。我们只是……没有编号的影子。”
没有名字,意味着不被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替换和牺牲的工具。
这就是姬无夜的御下之道,残酷而高效。
江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怜悯。
“影子,也该有自己的序列。”
他缓步走到女刺客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她横于胸前的断剑剑身之上。
“在本君的沧海阁中,以战为生的核心成员,算上你,正好是第七位。”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威严与恩赐。
“从今往后,你便叫……影七。”
影七!
当这两个字传入耳中的刹那,女刺客的娇躯猛地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贯穿了灵魂。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昆。
那双刚刚还平静如水的眸子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有了……自己的名字?
不再是无名的工具,不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影子,而是有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代号,一个被承认的身份!
这个名字,就像一道烙印,瞬间将她与眼前这个男人,与那个名为“沧海阁”的神秘组织,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旧的身份,在这一刻彻底死去。
新的生命,从这个名字开始,获得新生!
巨大的冲击与莫名的感动,让她的眼眶瞬间泛红,一层水雾迅速弥漫开来。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个更加标准、更加虔诚的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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