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庶民的权利?不被君王侵犯?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
江昆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说道:“你所言的‘法’,是君王手中的剑,想斩谁就斩谁。而我所言的‘法’,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天平,包括君王自己。这,便是‘术’与‘道’的根本区别。”
“你再听好。”
江昆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韩非的心坎上。
“你可知何为‘程序正义’?制定律法是一回事,如何执行律法,又是另一回事。一部律法,从颁布到审判再到执行,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有明确且公开的规程。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掌权者徇私舞弊,枉法害人。”
“你又可知,何为‘立法’与‘司法’之分离?制定律法之人,不应同时拥有审判之权。审判之权,当交由一个独立的、只对律法本身负责的机构。如此,方能保证审判的公正。”
“你更不知,何为‘律法之精神’。一部良法,其核心精神应当是劝人向善,而非一味严苛惩戒。它应该告诉民众,何为对,何为错,并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而非仅仅在他们犯错后,用冰冷的刑罚来解决问题……”
程序正义……
立法与司法分离……
律法的精神……
一个个全新的、闻所未闻的词汇,如同九天惊雷,在韩非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感觉自己毕生所学构建起来的、那座名为“法家”的宏伟大殿,在江昆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面前,正从地基开始,寸寸龟裂,轰然倒塌!
他引以为傲的智慧,他自认为已经触及“法”之终极的理论,在江昆所描绘的那个宏大、严谨、闪耀着人性光辉的法治世界面前,显得如此的浅薄、简陋,甚至……可笑。
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反驳。
对方所站的高度,是他连想象都无法企及的维度。
一旁的紫女,看着失魂落魄的韩非,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骇然。她终于明白,那一日江昆所说的“重塑天下秩序”,并非一句空话。
这个男人,他的脑子里,装着一个真正崭新的世界!
而就在此时,一股冰冷、锋锐、充满了暴戾与杀伐之气的剑意,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瞬间笼罩了整个庭院!
卫庄出手了。
他并非想要攻击,而是在韩非智识上被彻底碾压的时刻,试图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剑道,挽回一丝气势,向江昆展示“流沙”的武力与价值!
大宗师巅峰的剑意,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剑,直刺江昆的眉心。
庭院中的竹叶,瞬间静止。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红莲和弄玉都感到了窒息般的压力,俏脸微微发白。
然而,身处剑意中心的江昆,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那股足以让山石崩裂的恐怖剑意,在靠近他身前三尺的范围时,便如同春雪遇骄阳般,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唉……”
江昆轻轻叹了口气。
他终于将目光,从韩非身上移开,转向了一脸冷峻的卫庄。
他的眼神里,依旧是那种惋惜。
“你的剑,也走窄了。”
同样的话,不同的对象。
卫庄的瞳孔猛地一缩,握住鲨齿剑柄的手,青筋毕露。
“鬼谷纵横,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你的剑,学的是纵横捭阖,求的是以力破巧,以杀止杀。”江昆的点评,依旧是一针见血。
“这股戾气,让你在面对弱者时,无往不利。可也正是这股戾气,蒙蔽了你的剑心,让你只知进攻,不懂守护;只知杀伐,不懂创造;只知其‘形’,不知其‘神’。”
“终究,是霸道,而非王道。”
“这样的剑,永远也成不了天下第一。”
“你胡说!”卫庄一生桀骜,此刻终于忍不住低喝出声。
他的剑,是他的骄傲,是他的一切!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如此轻辱!
“是么?”
江昆淡然一笑。
他甚至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安坐的姿态。
只是伸出了右手,并起食指与中指,对着数丈之外的另一张空置的石桌,随意地,凌空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
只有一个优雅到极致的、仿佛在挥毫泼墨般的动作。
一道平和、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无形气劲,一闪而逝。
庭院内,万籁俱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一息。
两息。
三息。
“咔嚓……”
一声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碎裂声响起。
在所有人骇然欲绝的目光中,那张由整块青岩雕琢而成的厚重石桌,从中间,无声无息地,分为了两半。
切口平滑如镜,光可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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