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邦府,正堂。
当江昆那句“为本君一人,落于凡尘”的宣判落下,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主位之上,吕不韦那张老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输了,他知道。
不仅是权谋,不仅是武力,甚至连他引以为傲、作为最后精神慰藉的珍藏,都在对方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正想强撑着说几句场面话,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然而,江昆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年轻的虬龙君目光平静地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了大厅中央那道风中残烛般摇曳的绝美身影上,薄唇轻启,声音淡然:
“西域精神秘术,确有其独到之处。”
此言一出,正沉浸在巨大恐惧与迷茫中的米娜,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那双碧绿色的美眸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丝错愕。
就连面如死灰的吕不韦,也愣了一下。
夸赞?
他竟然是在夸赞?
难道……难道他只是想夺走米娜,并非看穿了什么?
一丝荒谬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不受控制地在吕不韦心中升起。
可下一秒,江昆的话,便化作九天之上最酷烈的寒风,将那点可怜的萤火,吹得灰飞烟灭。
“……只可惜,明珠蒙尘,走了岔路。”
江昆的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数个层次。
吕不韦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
而跪坐在地的米娜,更是如遭雷击,那张被面纱遮掩的俏脸,瞬间又白了几分。
“你这门功法,看似精妙,实则根基已错,破绽百出。”江昆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一个最严苛的老师,在点评一份错漏百出的答卷。
“其一。”
他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目光古井无波。
“你以‘逆行心脉’之法,强行催谷精神,此法虽能于短时间内令琴音魅惑之力倍增,却无异于饮鸩止渴。每一次弹奏,都在透支你的本源生命力。不出十年,你必将神衰力竭,油尽灯枯。”
轰!
这一句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米娜的灵魂深处!
她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骤然收缩如针,瞳孔深处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逆行心脉!
这是她这一脉传承中,最核心、也最隐秘的禁术!是师尊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嘱,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的法门!
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和早已死去的师尊,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眼前这个男人……他……他怎么会知道?!
他甚至连自己弹奏时,体内最细微的经脉运行都了如指掌!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房。
江昆并未理会她的惊骇,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其二,你的曲谱,只知以靡靡之音勾动他人心底欲念,却失了堂皇正大之基。故而你的精神力,散而不凝,华而不实。看似能影响一众宗师,实则不过是投机取巧,遇上真正心志坚定之辈,便如春雪遇骄阳,不堪一击。”
如果说第一点是技术层面的缺陷,那这第二点,便是对她整个艺术理念的彻底否定!
米娜持着箜篌的玉手,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她想反驳,想说这已是楼兰古国最顶尖的秘法,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对方说的……全是真的!
她曾尝试用琴音去影响吕不韦,这位权倾天下的相邦,心志之坚远超常人,她的琴音只能让他感到愉悦,却无法真正撼动其心神。
而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在她最强的【心莲之印】下,闲庭信步,毫发无伤!
“至于其三……”
江昆的目光,终于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怜悯,仿佛在看一件即将破碎的完美艺术品。
“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米娜那早已摇摇欲坠的心防之上。
“你所修的《楼兰心曲》,根本……就是残篇。”
“嗡——!”
米娜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残篇!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她的灵魂之上,让她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被瞬间抽干。
她师门代代相传的无上秘法,她引以为傲、赖以为生的根本,竟然……只是残篇?!
不!
不可能!
这一定是他在胡说!是在动摇我的心志!
米娜死死地咬着下唇,试图从江昆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仿佛他不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真正的《楼兰心曲》,应是以精神力引动天地间的清灵之气,洗涤神魂,伐毛洗髓,其音堂皇浩大,闻者心生欢喜,百病皆消,是为‘天音’,而非你这种只会勾人魂魄的‘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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