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灌入殿堂,吹得烛火疯狂摇曳,光影在每个人的脸上跳动,映出一张张失魂落魄的面孔。
江昆走了。
带着那个名为青黛的绝色舞姬,如同一位君王从自己的花园里,随意采撷了一朵最娇艳的花。
他甚至没有多看旁人一眼,仿佛这殿内上千名刀口舔血的亡命徒,真的只是路边的尘埃。
死寂。
一种比方才江昆在时,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之前是恐惧压制了声音,而现在,是所有人的心气神,都被那道离去的身影彻底抽空了。
“当啷……”
不知是谁手中的兵刃脱手,掉落在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像是一根针,狠狠扎在了所有人的神经上。
这一声,也仿佛惊醒了主位上早已化作泥塑木雕的长信侯嫪毐。
他猛地一个激灵,僵硬的眼珠缓缓转动,视线从空荡荡的殿门,缓缓移回殿内。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那些都是他最精锐的死士,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死得无声无息。
他看到了那柄被遗弃在地上的青莲软剑,如同一条失去了主人的死蛇,凄凉地躺在那里。
他看到了他麾下那上千名门客、高手,一个个脸色惨白,眼神躲闪,甚至不敢与他对视。那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恐惧、动摇,甚至……是鄙夷。
鄙夷他这个主人,在敌人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明日午时……”
“我会来取你的项上人头。”
“洗干净脖子,等着。”
江昆那平淡到仿佛在陈述一件小事的声音,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将他从一个市井无赖,一步步爬到权倾朝野的“亚父”所建立起来的所有尊严与骄傲,都抽得粉碎!
屈辱!
无边的屈辱,如同烧红的铁水,瞬间灌满了他的胸膛!
紧随而来的,是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
他回想起江昆那双淡漠的眼睛,回想起那两根夹住剑锋的手指,回想起那仅仅一个眼神就让数十名死士心神崩溃倒毙的恐怖场景……
他……他不是人!
他是神!是魔!
自己拿什么去跟他斗?
明日午时……
这个时间点,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铡刀,冰冷的锋刃已经贴住了他的脖颈。
他会死。
他一定会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会像一条野狗一样,被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地杀死在咸阳街头,然后他所有的权势、财富、女人,都将化为泡影。
不!
他不想死!
“侯……侯爷……”
就在这时,一个平日里最受他倚重的门客,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脸色比哭还难看,声音都在发抖。
“那……那江昆……实乃神魔中人,非我等凡人可以力敌……”
“依……依小人之见,明日之事……不如……不如从长计议……”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我等不如暂避锋芒,离开咸阳,以图东山再起……”
“从长计议?”
“暂避锋芒?”
这几句话,如同几把尖刀,狠狠地捅进了嫪毐那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名门客。
东山再起?
他嫪毐的一切,都在这咸阳城!离了咸阳,离了太后,他算个什么东西?!
更何况,那个男人已经给他下了死亡判决书!
他能跑到哪里去?
这天下之大,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吗?!
这所谓的“从长计“议”,不过是想让他放弃,是想让他认输,是想让他乖乖地洗干净脖子等死!
“噗——”
一股腥甜的血气直冲喉头,嫪毐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洒在身前的桌案上,如同绽开了一朵妖艳的血色梅花。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状若疯魔。
“好一个从长计议!好一个暂避锋芒!”
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狰狞,那张因恐惧和屈辱而扭曲的脸,显得格外可怖。
“你们也怕了,是不是?!”
他霍然起身,指着殿下那群噤若寒蝉的门客,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你们也觉得,本侯斗不过他,是不是?!”
“你们也想跑了,是不是?!”
无人敢应答。
所有人都低着头,那沉默,本身就是最响亮的回答。
“好……好……好!”
嫪毐连说三个“好”字,眼中最后的一丝理智,被彻底烧尽。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
“锵——”
剑鸣声凄厉。
那名提议的门客脸色大变,惊恐地喊道:“侯爷饶命!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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