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邦府。
曾经车水马龙,门客三千,权势熏天的府邸,如今却像是被整个咸阳遗忘的角落。
朱漆大门紧闭,门口的石狮子,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气焰,透着一股萧索与落寞。
都尉蒙恬,蒙武的族弟,此刻便站在这座府邸的后门。他已换下戎装,一身不起眼的布衣,让他看起来就像咸阳城里最普通的市民。
在确认四周无人后,他才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响了门环。
门开了一道缝,一双警惕的眼睛从门后看来,在辨认出是蒙恬后,才悄无声息地将他迎了进去。
府内,更显凄凉。
曾经高谈阔论的门客早已作鸟兽散,娇俏美艳的侍女也被遣散大半,只剩下几个最忠心的老仆,在昏暗的灯笼下,维持着这座巨大府邸最后的体面。
蒙恬一路沉默,跟着老仆穿过幽深的回廊,最终,在一间亮着烛火的书房前停下。
“相邦,蒙都尉到了。”
“让他进来。”
书房内传来一道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蒙恬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内,檀香袅袅。
那个曾经站在大秦权力之巅,一言可决万人生死的老人,正独自一人坐在案后,摆弄着一局残棋。
短短数日,吕不韦仿佛又老了十岁。他的背不再挺直,眼神也失去了昔日的锐利,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令人心悸的阴鸷。
“说吧。”
吕不韦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胶着在那黑白分明的棋盘上,仿佛那上面有整个天下的兴亡。
“相邦,末将……是来告密的。”蒙恬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懑与不甘。
“哦?”吕不韦终于抬起眼皮,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渭水大营十万精锐,如今已尽归那位虬龙君之手,你一个小小都尉,不在他面前摇尾乞怜,谋个好前程,跑到我这落魄老头子这里来,告什么密?”
他的话语,充满了自嘲,也充满了试探。
蒙恬头埋得更低,沉声道:“末将世代为大秦将门,只认军功,只敬强者!那位虬龙君……他……他虽有虎符,却无寸功,我等将士,本是不服的。”
“本是?”吕不韦敏锐地抓住了这两个字。
“是!”蒙恬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后怕与震撼,“可就在两日前,他于点将台前,以百人亲卫,对阵我大营一千黑甲锐士!”
他将那日演武场上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他没有说江昆如何英明神武,而是将重点放在了那套【龙骧战阵】的诡异与恐怖之上。
“相邦,您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百人结阵,气血相连,竟在头顶化出一条长达数十丈的黑色巨龙虚影!那不是死物,那是有生命的!它在咆哮,在怒吼!”
“我大营的坚壁之阵,在它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一冲即溃!千名精锐,在那头战争巨兽面前,连半柱香都撑不住,就被……就被屠戮得七零八落!”
蒙恬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仿佛依旧沉浸在那日的恐惧之中,他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不是战阵,那是妖术!是神魔手段!”
吕不韦摆弄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悄然褪去。
百人破千军……
化气为龙……
他一生精于算计,于人心、权术、利益的把握登峰造极,可蒙恬描述的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那不是权谋,不是兵法,那是……另一个维度的力量!
“他……他现在,在军中威望如何?”吕不韦的声音有些干涩。
蒙恬苦涩一笑:“相邦,现在军中,哪还有人记得您的名字?十万将士,如今只知有虬龙君,不知有相邦!他们……他们都称呼那位君上为……‘军神’!”
“军神……”
吕不韦喃喃自语,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他还将那套神阵,传给了全军。并且下令,全军换装,加挂‘玄色虬龙旗’,臂绣虬龙徽记……”蒙恬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着吕不韦的神色,抛出了江昆让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君上在点将台上还说……说相邦您,不过是旧时代的尘埃,他随手便可扫除。如今朝堂已清,他下一个要动的,就是那些……不识时务,还妄图螳臂当车的老家伙……”
咔嚓——!
一声脆响。
吕不韦手中那枚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棋子,竟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白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然惊醒。
文能翻云覆雨,一卷竹简便让他数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武能点石成金,三日之内便将十万骄兵悍将化为私军。
这是何等恐怖的怪物!
他一直以为,自己败于政治,败于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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