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内,嬴政那句充满了少年人不安的自语,消散在空旷的大殿中,无人听闻。
不,有人听到了。
摘星台上,江昆将杯中最后一滴茶水饮尽,仿佛品味到了那跨越时空传来的一丝焦虑。
他缓缓起身,对身旁的玄影与小雅道:“你们在此守着,本君入宫一趟。”
说罢,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如一道融于夜色的虚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摘星台的边缘。
……
咸阳宫,承明殿。
这里是帝国的权力中枢,此刻却像是一座被风暴包围的孤岛。
殿外,火光映照着宫墙,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哀嚎声交织成一片炼狱般的交响乐,不断冲击着殿内每一个人的耳膜。
年仅十三岁的秦王嬴政,早已换下了冕服,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更显身形单薄。他死死地握着腰间的天问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心中满是黏腻的冷汗。
他强迫自己站得笔直,如一杆宁折不弯的枪,但急促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在他的心神即将被殿外的喧嚣彻底吞噬时,一个平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的间隔都精准得如同丈量过一般,带着一种足以抚平一切躁动的奇异魔力。
嬴政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先生!”
只见江昆依旧是那身玄色长袍,衣袂飘飘,纤尘不染。他仿佛不是穿过一片血与火的战场,而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悠闲的庭院漫步。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慌什么。”
江昆走到他面前,目光扫过他紧握剑柄的手,温和地开口。
“先生!”嬴政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叛军……叛军势大,蒙毅将军他们……真的能……”
他不敢再说下去。
那是五千人,不是五百人!那是十倍于铁鹰锐士的兵力!
江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卷早已备好的竹简,递了过去。
“看看吧,这是本君为你写的……平叛方略。”
嬴政一愣,几乎是抢一般地夺过竹简,双手颤抖地将其展开。
竹简入手冰凉,上面用朱砂写就的蝇头小字,却仿佛带着一股灼人的热量。
开篇第一句,便是蒙毅所率五百锐士的“斩首之令”,其后详细列出了那三十七名叛军头目的所有弱点、习惯,甚至精确到了他们身边护卫的人数和站位。
这已经让嬴政心惊肉跳。
而当他继续看下去时,呼吸几乎停滞了。
方略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斩首之后,叛军必乱,分三股,一股溃逃,两股癫狂。令咸阳卫戍南门校尉王贲,佯装不敌,将溃逃之敌诱入‘一线天’巷,以弓弩手于两侧高楼尽数射杀。”
“令西门校尉李信,坚守不出,以重盾结阵,将冲击西门的疯狗堵死,待其力竭,再行收割。”
“令北门……”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江昆不是在制定计划,而是在记述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将五千叛军的每一步动向,每一种可能,都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哪里是平叛方略,这分明是一份早已写好的……死亡判决书!
嬴政看到了最后,上面甚至还有一份名单,列出了朝中十余名可能会在此时摇摆不定的中立大臣,以及应对他们的不同策略——或安抚,或警告,或直接拿下。
“哗啦。”
竹简从嬴政的手中滑落,掉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他原本因用力而指节发白、死死攥着剑柄的手,在这一刻,一根根地缓缓松开,最后无力地垂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息,眼中最后的一丝焦虑与不安,被一种近乎于仰望神明般的、极致的敬畏与狂热所取代。
他终于明白了。
先生的棋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输的可能。
他,嬴政,连同那五千叛军,甚至整个咸阳城,都只是先生棋盘上的棋子。唯一的区别是,他是被执棋者偏爱的那一颗。
想通了这一点,嬴-政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王案。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王案的暗格中,取出了两枚印玺。
一枚,是代表秦王身份,可调动咸阳禁军的白玉王印。
而另一枚,则通体由最顶级的北地玄玉雕琢而成,色泽深沉如夜,触手温润。印玺之上,并非传统的瑞兽,而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黑色虬龙,盘绕着印身,龙首高昂,俯瞰苍生,充满了霸道与威严。
【虬龙君印玺】!
这是嬴政在扳倒吕不韦后,便秘令少府连夜打造的,专属于他帝师的无上权柄象征!
嬴政双手捧着这两枚印玺,快步走回江昆面前,双膝一软,竟要当场跪下!
江昆伸出一只手,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膝盖,让他无法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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