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得化不开的药味,紧紧缠绕着祝余的呼吸。
睡梦中,他眉头紧锁,仿佛陷在无形的泥淖里挣扎。
经历漫长的噩梦,祝余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却如同隔了千重水雾,一片混沌模糊,所有的轮廓都在晃动、重叠。
他心下一沉:我的眼睛……老花了?
尽管视野朦胧,此刻所处的房间的底色仍能感知:极其朴素,却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雅致。
只是他现在全身被严严实实地裹在绷带里,完美cos黄金木乃伊,连脖颈也被牢牢固定,动弹不得分毫,无法窥得此处的全貌。
他艰难地一点点转动眼珠,极力向外望去。
隔着晃动的重影,依稀可见一位衣着素净的中年女子,单手支颐,静静地守在炉火旁。
她另一只手不疾不徐地摇着一柄旧蒲扇,炉上药罐里,药汁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发出规律而温厚的声响,在这片寂静里,竟显得格外熨帖人心。
大娘显然困倦到了极点,脑袋像断线的秤砣,一次次沉重地向下点去。终于在一次幅度过大的倾斜后,脑袋彻底脱离手掌的支撑,猛地一坠,瞬间将她惊醒!
“哎哟!” 她吓得一个激灵,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睡眼惺忪地朝床铺方向一瞥,随即惊喜得几乎跳起来。
她快步冲到祝余床边:“哎哟喂!你可算醒了!菩萨显灵啊!真是从阎王爷的指头缝里把你硬抢回来了!”
“这……是哪里?” 祝余的声音干涩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字句艰难地从干裂的唇间挤出。
大娘连忙倒了碗温水,灵巧地掐了根干净的草茎当吸管,小心递到祝余唇边。
祝余贪婪地连吸了半碗,那温润的水流滑过喉咙,才感觉僵冷的魂儿终于慢慢归了位。
“多谢大娘。”
“客气啥!” 大娘放下碗,回到药炉旁,小心翼翼地将深褐色的药汁滤进碗里晾着,顺便清理偶尔落入的小药渣,“茫茫大海,你能碰上我,这就是老天爷给的缘分!”
她一边忙活,一边絮絮叨叨讲起那天的奇遇。
大娘酷爱垂钓。那日,她照例去了自己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下钩。
鱼钩刚入水,浮漂就猛地一沉!
她心花怒放,使出浑身力气收线,结果拽上来的哪是什么大鱼,竟是个浑身湿透、奄奄一息的大活人!
“也是你命不该绝!” 大娘感慨道,“再晚半刻,或者钓到你的不是我这个‘半吊子郎中’,你这条小命可就悬喽!”
大娘的丈夫是个相貌堂堂、满腹经纶的秀才,而她只是个力气大过寻常男子的农家女。
为了能稍稍配得上夫君,她硬是厚着脸皮跟村里的老郎中学了几年。虽算不得正经大夫,但治个皮肉伤、调理些小病痛,倒也拿手。
大娘嘴角还噙着回忆夫君时那抹温柔的笑意,突地一拍大腿:“哎哟!瞧我这记性!光顾着瞎唠了!”
她急匆匆转向祝余,脸上满是关切,“小郎君,你现在觉着咋样?可还有哪儿不舒坦?”
“尚可,只是身上略有些疼痛。” 祝余强撑着,声音依旧虚弱,实则那痛楚如同千万根针在皮肉筋骨里反复扎刺。
他好疼,全身都要疼死了!
“放屁!” 大娘眼一瞪,叉腰训道,“你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撞的、砍的,左手巴掌心还叫人捅了个透亮的窟窿!
究竟疼不疼,你当老娘眼瞎心盲瞧不出来?
小小年纪,哪学来这些虚头巴脑的弯弯绕绕!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给我照实了说!”
她语气凶悍,活像要找人干架,可这劈头盖脸的直爽训斥,却像一盆滚热的炭火,反倒烘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祝余被戳穿,脸上微热,只得老实交代:“好吧,其实眼睛看东西,好像不大清楚。”
“啥?!” 大娘惊得声调都拔高,一个箭步凑到床边,却又谨慎地在距离祝余三步远的地方猛地刹住脚,伸出手比了一个一,急切地问:“怎么个看不清?糊成一团?还是重影儿?这个距离,能看清我手上比的啥不?”
有了前车之鉴,祝余不敢再瞒,如实道:“眼前景象重重叠叠,一片混沌。大娘您方才似乎是比了个‘一’?”
大娘眉头紧锁,凑近小心扒开祝的眼皮仔细瞧了瞧,又搭上他手腕凝神细诊片刻,心中虽隐约有了点猜测,但眼疾非同小可,她这半路出家的郎中实在不敢托大:“不成!这事儿马虎不得,我这就去请我师父来!”
“真不必劳烦!” 外头似有雨声,见大娘转身就要风风火火往外冲,祝余连忙出声,“许是之前打斗时,被恶人撒的不知名药粉伤了眼睛,兴许静养些时日便能好转。”
“啥?!还有这档子阴损事儿?!” 大娘惊得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回身,上上下下重新打量起祝余来,眼神里满是震惊与后怕。
祝余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在下祝余,乃一介修士。前番与恶徒缠斗,不慎中了暗算,又被击落海中。若非大娘您及时相救,在下此刻早已是海上孤魂一缕。大娘救命之恩,祝余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