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矿区的方向就传来沉闷的钟声。
陈平走出脚店,汇入从窝棚区涌出的人流。
人流沉默而麻木,能到此处矿场来的,很多人的命,已经卖给矿场……
他刻意放慢脚步,落在人群末尾,目光扫视着路边。
在靠近一个巨大矿坑入口的斜坡下,他看到了目标。
一个穿着相对干净些的青色短褂、腰挎皮鞭的汉子,正懒洋洋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
这人脸上没什么凶相,甚至有点油滑,眼神在涌来的矿工身上溜来溜去,像是在挑选什么。
陈平对此熟悉……
此人,定是矿区的监工,俗称“小把头”,负责点卯和维持最底层的秩序。
陈平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
在监工目光扫过来时,他脸上古波不惊。
监工瞥了他一眼,见是个生面孔,还穿着好看的灰袍,不像有力气的苦工,更像是来游玩的人。
便不耐烦地挥挥手。
“一边去!别挡道!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公子哥游玩的地方!”
陈平没走,反而又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
他不想惊动太多,打草惊蛇……
“这位管事大哥,跟您打听个事儿。”
说话间,他袖口微动,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块,借着衣袖的遮掩,飞快地塞进了监工垂在身侧的手里。
金块入手冰凉,那监工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缩,随即攥紧。
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淡去不少,小眼睛飞快地扫了扫四周,确认没人注意,才重新看向陈平,语气缓和了些。
“大人?什么事?您尽管问!”
“我想打听个人。”
陈平的声音低,但是姿态已经放高。
“陈大山,还有他婆娘林氏,我听说是……在‘废坑’那边?是真的在废坑那边吗?”
听到陈大山,听到“废坑”,监工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攥紧了手里的灵石,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大人,打听‘废坑’干什么?那地方晦气!不是人待的!”
陈平面色一沉!
“陈大山,那是我爹!”
陈平神色恼怒。
“废话别多说,我让你说什么,你就给我说什么……”
一股无形的灵压渗透而出,巨大的压力,瞬间让这监工无法呼吸……
监工的脸,立马成了打了霜的茄子。
他知晓,面前这人,是高人…
当然,他没有朝着仙人的方向去想。
“唉!”
监工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
“不瞒大人……我是有点印象。去年冬天,他好像是犯了错,顶撞了巡查的仙师,被罚到‘废坑’去了。那地方……九死一生。”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组织语言。
“至于他婆娘……好像是跟着一起去了?记不太清。‘废坑’那边,归‘疤脸熊’管,那是个活阎王,大人您的父母…唉!”
他快速地说完,心中越发恐慌,又赶紧补充道。
“大人,听小人一句劝。那地方去了就是送死!你爹娘……怕是早没了。赶紧走!离开这鬼地方!”
说完,他不再看陈平,像是要甩掉什么麻烦,转身朝着矿坑入口走去!
对着缓慢移动的矿工人群,粗声吆喝起来。
刻意回避着陈平!
陈平站在原地。
矿坑入口卷出浓重粉尘和阴冷之风,吹拂着他袍角。
他袖中的拳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缓缓攥紧。
爹,娘,在废坑……
顶撞了仙师……
罚过去的。
这世道,当真是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
“疤脸熊吗?”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突兀的,陈平的心中,生出了暴戾。
他的眼睛通红。
一场关乎于矿场的屠杀,即将开始!
接下来的两天,陈平像一个真正的游魂,沉默地游荡在黑石镇肮脏的街道和矿区边缘。
他会远远地观察那些通往不同矿坑的道路,观察那些监工的交接班,观察那些推着沉重矿车,如同行尸走肉般,进出矿坑的矿工。
他又随手用了一个金块,在一个卖劣酒的小摊上,从一个喝得半醉、满口抱怨的老矿工嘴里,套出了更具体的信息。
“废坑?喏……往西,走到头,看见一堆烂木头架子,旁边有个快塌了的破房子……再往里,最深最黑那个坑口就是!”
老矿工打着酒嗝,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里面……咳咳……全是死人!还有‘活死人’!疤脸熊?那狗日的畜生!脸上老大一条疤,跟蜈蚣似的!就住那破房子里!心黑手狠,专管废坑的牲口……不,是矿渣!进去的人,就不是人了!”
第三天,正午。
灼热的阳光炙烤着灰黑色的矿渣大地,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大部分矿工都在坑底劳作,地面显得空旷而寂静。
陈平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废坑的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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