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炉温渐稳,温热透过炉壁传递到掌心。
陈平取过材料……
一株凝露草,一株赤参,一朵晶花。
动作一丝不苟,根须、老叶、表皮,剔除得干净利落。
赤参那淡黄色、带着泥土腥气的内里暴露出来时,他捻起一片薄片,指尖传来清晰的质感。
依照丹书图示,凝露草茎叶、赤参薄片、整朵晶花,依次投入炉膛。
炉盖合拢,隔绝了视线。
关键的时刻到了。
融合药力,凝丹成形。
陈平闭上眼,全部的意念沉入那缕探入炉膛的微弱灵气。
灼热的气流,裹挟着复杂的药味汹涌而来。
凝露草率先化为清亮微凉的汁液,赤参的汁液则粘稠厚重,晶花如同融化的琉璃。
三者在热力下翻滚、碰撞,彼此排斥,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
他努力维持着炉温的稳定,同时尝试用那缕灵气去引导、搅拌。
精神高度集中,额角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
三种药液如同三个固执的对手,抗拒着融合。
时间一点点流逝,炉内的气息悄然变化,草木的清香逐渐被一种浓缩的、略带焦躁的气息取代。
就在这熟悉的、预示着失败的焦糊味隐隐升腾的刹那,陈平心头猛地一跳。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异常清晰……
百次失败,每一次废渣里,都沉淀着未能完全化开、被高温灼烧变性的药性残渣。
是杂质!
是药力未曾提纯干净,如同泥沙淤塞了河道,才让融合如此艰难!
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决定。
不再急于推进那虚无缥缈的“融合”步骤。
而是将所有心神、所有能调动的微弱灵气,全部倾注于炉膛内那三股翻滚的药液上!
引导!剥离!淬炼!
意念前所未有的凝聚。
灵气不再是笨拙的棍棒,仿佛化作了一柄无形的小刀,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它细致地在粘稠的赤参药液中切割、剥离,将一丝丝细微的、带着土腥的深色杂质逼出。
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晶花融化的琉璃液,剔除其中因温度过高而产生的细微气泡和焦黄斑点。
然后引导着凝露草清亮的汁液,如同清泉般反复冲刷过其他药液。
这过程缓慢得令人窒息,对精神的消耗更是恐怖。
汗水沿着鬓角滚落,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他咬紧牙关,维持着这精细入微的操控。
炉内的焦躁气息,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几息,又仿佛经历了一个时辰。
陈平感觉自己的精神,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大脑针刺般疼痛。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炉膛内,那三股药液的颜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凝露草的清亮、赤参的淡黄、晶花的琉璃色,彼此之间的界限开始模糊、交融。
不再是生硬的碰撞,而是缓慢地旋转、渗透,最终形成一种温润如玉的、均匀的浅碧色液体!
杂质几乎被剔除殆尽,液体澄澈,散发着纯净而内敛的药香。
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瞬间击中了他。
无需丹书指引,一种水到渠成的本能驱动着他,将全部意念集中在炉底那团精纯的药液上!
凝!
炉膛内,浅碧色的药液中心,骤然产生一股强大的向内吸力!
粘稠的药液被无形的力量疯狂压缩、聚拢!
那团液体剧烈翻滚、收缩,如同沸腾,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在核心。
“噗!”
一声轻响,并非焦糊……
是凝结成型的微妙震动,透过炉壁传来。
炉火,熄。
小屋里只剩下陈平粗重的喘息声。
他浑身脱力,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凉意。
但他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盯着那沉寂的炉盖,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一下,又一下。
他伸出手,指尖因脱力和紧张微微颤抖。
触碰到炉盖边缘,滚烫的温度灼得皮肤一痛。
他吸了口气,猛地掀开!
没有黑烟,没有刺鼻的焦糊味。
炉膛底部,六粒圆溜溜的丹丸静静躺在那里。
每一粒都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表面光滑,呈现出一种温润柔和的浅碧色泽,像初春刚抽出的嫩芽。
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如同水波般在小小的炉膛里弥漫开来,将之前所有失败的味道彻底驱散。
成了!
陈平看着那六粒静静躺着的浅碧色丹丸,足足愣了好几个呼吸。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一粒丹药。
温润微凉,带着一种精纯药力内敛的质感。
是真的!
不是焦炭,不是废渣!
是真正的、成型的丹药!
头皮发麻!
激流猛地冲上头顶,又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
三个月的疲惫,上百次的失败,无数个日夜的焦灼与自我怀疑,在这一刻,被炉膛里这六点微小的碧色光芒彻底击碎、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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