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铺就的下山路,陈平走得很快。
脚步踩在石阶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
身后杂役峰上王管事气急败坏的叫骂,和疤脸监工爬起来的呻吟声,渐渐被山风吹散。
他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
那条路,他走够了。
山下的杂役管事处,是一座比山上王管事住处稍大些的石屋。
门口空地上,放着一个黝黑、沉重的石锁,旁边立着一块石碑,刻着“五百斤”三个字。
这便是常役弟子的入门门槛。
此刻,只有几个杂役在远处搬运杂物,管事处门口显得有些冷清。
一个穿着半旧管事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门槛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何事?”
老者声音干涩。
“弟子陈平,申请常役弟子考核。”
陈平站定,声音清晰。
老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陈平身上是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身形依旧单薄,左臂的袖子挽起,露出的手臂细瘦,但能看到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
他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神却异常沉静,没有杂役惯有的畏缩或讨好。
“山上来的?”
老者问了一句废话,但语气平淡。
“是。”
“规矩知道?举石锁,过顶一次,稳住三息。”
老者指了指那块黝黑的石锁,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对结果并不关心。
杂役峰每年都有几个不自量力想来碰运气的,大多连石锁都撼不动。
陈平没再多话。
他走到石锁前。
石锁乌沉沉的,表面粗糙,分量感十足。
他蹲下身,双手稳稳握住冰冷的石锁把手。
触感粗糙,带着山石的冰凉和坚硬。
深吸一口气,腰腹发力,双腿如同扎根。
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青筋在细瘦的皮肤下微微隆起。
“起!”
一声低喝,石锁应声离地!
石锁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沉闷声响。
它被陈平稳稳地提到了腰间。
陈平动作没有停顿,腰背一挺,双臂灌注力量,那沉重的石锁被稳稳地托举起来,高过头顶!
手臂的肌肉在颤抖,骨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细微的声响。
汗水立刻从他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但他眼神专注,双臂如同铁铸,牢牢地支撑着这份远超过去的重量。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似乎只过了一瞬。
“哐当!”
陈平将石锁稳稳放回地面,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直起身,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但站得笔直。
门槛上的老者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
他站起身,慢吞吞地踱到石锁旁,仔细看了看陈平放下的位置,又看了看陈平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那双沉静的眼睛。
“嗯。”
老者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认可。
他转身走回石屋,拿出一个薄薄的木牌和一块叠好的灰色布片。
“牌子拿好,常役弟子身份牌。衣服,常役弟子服。”
老者将东西递给陈平,声音依旧干涩。
“窝棚区西头,自己找个空窝棚住。明天卯时,到后山石场找李工头李管事报到。活计,他会安排。”
“谢管事。”
陈平接过东西。
木牌很轻,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数字“柒玖”。
衣服是普通的粗麻布,比杂役的略厚实些,颜色是灰扑扑的。
“记住,成了常役,活更重,规矩也更多。出了岔子,该罚的罚,该赶的赶。”
老者丢下这句话,又坐回门槛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陈平握着身份牌和衣服,转身离开。
山下杂役峰区域比山上大很多,窝棚区也分片。
他走向西头。
路上偶尔遇到几个常役弟子,都行色匆匆,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手中的衣服上停留片刻,便不再关注。
一个新人而已……
西头窝棚区果然空了些。
他选了一个最靠角落、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窝棚钻了进去。
里面依旧简陋,只有一堆干草,但比山上那个四处漏风的强多了。
他将那套灰色常役服小心放在干草上,把身份牌贴身收好。
常役弟子。成了。
这意味着他不必再忍受王胖子,无休止的刁难和鞭打,不必去做那些随时可能丧命的苦役。
虽也意味着更重的活计,更严格的规矩。
但是至少,性命无忧……
最重要的是,每月能领到定额的糙米和一点点微薄的工钱。
工钱?
陈平摸了摸胸口温热的玉佩。
他不需要工钱去买什么。
他需要的是时间,是无人打扰的空间。
常役弟子有相对固定的劳作时间,卯时(早上五点)开工,申时(下午三点)收工。
这意味着他每天有近三个时辰的自由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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