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暖意没持续几天,又被一股寒流给摁了回去。
屋檐下的冰溜子冻得梆硬,风刮在脸上生疼。
知青点里,从城里回来的几个人正唾沫横飞地白话着见闻。
“嚯!你们是没见着,城里现在可不一样了!”
孙胖啃着从家带来的芝麻糖,说得眉飞色舞。
“那百货大楼里,的确良的裤子都有带杠的了!就是死贵,还得要工业券!”
另一个女知青插嘴道,“我听说南方那边都有人偷偷摸摸做小买卖了,卖点鸡蛋青菜啥的,好像也没人管的太死……”
张振华坐在炕沿上,擦着他的皮鞋,闻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训斥道,“哼,资本主义尾巴翘上天,那也是尾巴!”
“早晚都得割掉!咱们知青,就得扎根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别整天想着城里那套资产阶级的享乐思想!”
他这话像是说给大家听,眼睛却瞅着着角落里正低头看书的陈卫东。
陈卫东仿佛没听见,手指蘸着水,在破桌面上比划着什么。
黑子趴在陈卫东脚边的草窝里,忽然支棱起耳朵,冲着炕洞方向“呜呜”了两声。
“吵什么吵!死狗!”
张振华正没好气,抬脚虚踢了一下。
孙胖皱着脸说,“张队长,咱这屋耗子是不是又多了?昨儿晚上我兜里半块饼子愣是让它们嗑了!”
“可不咋的!”另一个知青抱怨,“夜里叽叽喳喳,吵得人睡不踏实,粮食都不敢随便放了……”
张振华把擦鞋布一摔,直接指着陈卫东脚下的黑子说道,
“要我说,根子就在这儿!陈卫东,要不是你弄回来这条瘟狗,天天有点残渣剩饭招着,能引来这么多耗子?”
“我看你这狗屁用没有,光会招灾惹祸!”
陈卫东合上书,抬起头,平静地说道,“张队长,黑子还小,抓不住耗子正常。”
“再说了,耗子多是因为冬天屋里暖和,又存着粮食,跟狗的关系不大!”
“咋的?我说错了?”
张振华拔高嗓门,“自从你这破狗来了,耗子是不是更欢实了?”
“早说了,这就是个祸害!我看赶紧扔出去算了!省得祸害集体环境!”
周文韬在一旁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也不全怪狗……以前耗子也不少……”
“周文韬!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张振华眼睛一瞪,朝周文韬吼道,“你俩穿一条裤子了是吧?我看你们就是思想有问题,跟那些害虫一样,就得彻底清理掉!”
这话就有点重了。
屋里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陈卫东没再争辩,口舌之争一点意义都没有,和张振华这种人争辩更是浪费口舌!
他默默地把脚边的黑子往自己身边拢了拢。
黑子似乎也感受到恶意,冲着张振华龇了龇牙,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嘿!还敢呲牙?”
张振华来劲了,作势就要下炕。
“行了行了!”孙胖赶紧打圆场,“都少说两句,为个耗子值当的吗?想想办法弄弄耗子是真的!”
张振华见有人给台阶,这才悻悻作罢,狠狠瞪了陈卫东一眼。
“我告诉你陈卫东,赶紧把你那狗处理了!”
“还有,想办法把耗子弄了,不然我就报告队里,说你破坏集体卫生!”
一场风波暂时压下,但知青点里的矛盾,因为几只老鼠和一条小狗,变得越来越深了!
知青点屋里气氛压抑,张振华还在那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耗子和黑子的不是。
陈卫东懒得再听,忽然站起身,从炕席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下午巡山时在枯木上摘的一小把干木耳。
他面无表情地对周文韬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竟弯腰一把抱起窝里的黑子,连同那个小布包一起,掀开门帘就走了出去。
“嘿!说你两句还甩脸子走了?”
张振华在后面提高嗓门,“有本事别回来!”
周文韬担忧地看了一眼门外,没说话。
屋外寒风凛冽,陈卫东却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
他当然不是赌气,张振华还不配!
他只是正好借这个由头,实施他盘算了一下午的计划——让黑子去沈家认认门。
陈卫东抱着黑子,快步走向屯子东头。
黑子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小鼻子在寒冷的空气里使劲嗅着,似乎对突然被带出来感到既兴奋又恐慌。
快到牛棚时,陈卫东放下黑子,拍了拍它的小屁股,指了指那扇低矮的门,又把那个装着木耳的小布包在它鼻子前晃了晃,低声道,“黑子,去!找她们去!”
黑子落地,茫然地转了两圈,但很快,它似乎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丝熟悉又亲切的气味,正是白天那两个温柔抚摸它的漂亮姐姐!
它立刻兴奋起来,尾巴摇个不停!
不再犹豫,迈着小碎步地就朝着那扇门跑去,甚至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门板,发出轻微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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