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的萝卜白菜收完,意味着秋收彻底结束了,地净场光,但屯子里并没闲下来。
一年一度的‘年终决算’和‘收益分配’提上了日程。
这是关系到每家每户全年能分到多少钱粮的大事,队部里一连几天灯火通明,算盘声噼里啪啦响到深夜。
赵大队长和会计、记分员们忙得焦头烂额,面对堆积如山的工分簿、粮款账目和各种条子,头大如斗。
尤其是有些账目对不上,差个三毛五毛、三斤五斤的,查起来更是极其磨人……
张振华作为知青队长,也被叫去帮忙。
他倒是积极,但心思更多花在表现自己和盯着账目上有没有“问题”上,对繁琐的计算工作并不上心,甚至有些烦躁。
陈卫东冷眼旁观,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他记得原身的记忆里,周文韬这个“秀才”虽然成分不好,平时沉默寡言,但数学极好,心细如发,以前学校搞什么竞赛还拿过奖。
只是因为家庭问题,在屯子里从来不敢显露,生怕惹祸上身!
一天晚上,会计又因为一笔账目和库存实物对不上唉声叹气时,陈卫东好似无意地开口说道,“王会计,我看这账目这么乱,光靠几个人算到年三十也算不完啊!”
“要不……让周文韬来试试?我听说他以前在学校,算数挺厉害的……”
王会计还没说话,张振华立刻反对。
“不行!周文韬什么成分?”
“年终决算这么重要的工作,怎么能让他插手?出了问题谁负责?”
陈卫东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不急不躁地回道,“就是帮忙核对一下数字,打打算盘,具体的款项收支还是您和会计把关!”
“他就算有心思,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账本吃了?”
“主要是活儿太多,赶紧算清楚,大家也好早点分粮分钱过年不是?”
这话说到了赵大队长心坎上了,他最怕拖沓。
赵福贵皱皱眉,看了一眼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周文韬,又看看堆成小山的账本,最终摆了摆手,“行吧行吧!周文韬,你过来!”
“帮着王会计打下手,就只管算数,别的不用你管!听见没?”
周文韬猛地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惶恐,他张了张嘴,想拒绝,但在赵队长不耐烦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怯生生地应了一声,“……哎!”
周文韬小心翼翼地坐到账桌前,拿起算盘,手指都有些发抖。
但当他真正开始拨动算珠时,整个人气质瞬间变了。
眼神专注,手指翻飞,算盘珠子在他手下发出清脆又有韵律的响声,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原本一团乱麻的账目,在他手下很快被理清。
甚至,一些隐藏的小错误也被他敏锐地指了出来!
王会计看得目瞪口呆,连连称赞,“哎呀!咱们屯子还真有人才啊!”
“这速度,这准头!小周你可以啊!”
赵队长也面露惊讶,没想到这个平时闷屁都不放一个的“秀才”,还真有两把刷子。
张振华脸色铁青,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陈卫东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他给了周文韬一个展现自我价值,甚至获得屯子里认可的机会,这份人情,周文韬心里应该会记下……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他在赵队长和会计这里,也留下了“识大体、顾大局、能举荐人才”的好印象!
队里忙着清算账目,社员们难得可以清闲两天,每天做完队里留的任务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今天的风依旧很大,没人愿意在外边瞎溜达,当然除了陈卫东之外!
连着几天,刺骨的西北风刮得人脸生疼。
趁着队部算账还没结果,社员们大多窝在家里猫冬。
陈卫东想着去山脚下多找点柴火,万一大雪封山,没有柴火晚上睡觉可就遭老罪了……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注意到,沈家那对姐妹,每天下午都会背着几乎比她们还高的柴筐,悄悄往后山那片早已被搂过无数遍的灌木丛去捡柴火!
他知道,那是她们家的“硬任务”,牛棚取暖和自家烧炕的柴火,不能断……
队里分的那点根本不够,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
太阳偏西,风更紧了……
陈卫东借口去捡点引柴,也绕到了后山。
果然,在一片光秃秃的矮树棵子旁,他看到了沈清如和沈玉茹姐妹!
两人正费力地用一根粗树枝撬着一段深埋在冻土里的枯树根,小脸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吹散。
她们的棉袄更显空荡,手上的旧手套根本遮不住严寒,手指冻得像胡萝卜,这种罪真不是她们这些城里姑娘能遭的……
陈卫东心里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这树根太瓷实了,这么撬不行!”
他声音不大,免得惊着她们。
姐妹俩猛地回头,看到是陈卫东,眼中同时闪过惊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尤其是妹妹沈玉茹,几乎要躲到姐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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