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河风带着水汽的微凉拂过面颊。
杨锦跟着那古怪老头沿河岸走了两三里地,眼前豁然开朗。
春末的夕阳悬在西天,将余晖慷慨地洒在粼粼河面上,染出一片碎金。
河水澄澈,几尾青脊小鱼在卵石间倏忽游弋。两三只野鸭浮在水面,慵懒地拨动着红蹼,划开道道涟漪,又被潺潺流水温柔地抚平,携着波光奔向远方。
“就这儿了,歇脚。”老头停下脚步,指了指河滩几块被夕阳烘得温热的巨大青石。
杨锦微感错愕,这荒滩野水便是他口中的“睡觉处”?
倒也符合这老儿行事,他不再多言,拣了块最平整的大石仰面躺下。
石面暖意透过衣衫熨帖着筋骨,连日的疲惫涌上,眼皮渐沉,竟真昏昏睡去。
再睁眼时,天边只剩一抹暗红。河风已带上了夜的凉意。
老头正盘坐在不远处的石上,就着最后的天光,小口啜饮着葫芦里的酒。听见动静,他头也不回:
“内力底子打得不错,跟谁学的?”
杨锦坐起身,正色道:“师傅有命,艺未成时,不得提他名讳,前辈见谅。”
“无妨,”老头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往后叫我老陈头就行,‘前辈’听着硌耳朵。小子,你叫啥?”
“晚辈杨锦,小名锦儿。”杨锦答道。
他尚不知,眼前这看似邋遢的老者,便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鬼见愁”陈雄。
其迷踪拳诡变莫测,出拳狠辣刁钻,力可毙牛,曾有疯牛惊市伤童,被他一拳震毙于街心,凶名赫赫。
暮色彻底吞没河滩。陈雄灌下最后一口酒,拍拍屁股起身:
“走,跟老头子去‘了事儿’。”
杨锦不明所以,只得跟上。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潜至一座深宅大院外。高墙森严,门前一对石狮蹲踞,威势迫人。
门楣上悬着黑底金字的“威远镖局”匾额,此刻却缠绕着刺目的白绫,门廊下挂着惨白的纸花,肃杀中透着悲凉。
陈雄示意噤声,身形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上丈许高墙,伏在厢房屋顶。
杨锦紧随其后,俯视院内,前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皆头缠白巾,面沉似水,气氛凝重。
守卫持刀肃立,戒备森严。
两人借着阴影掩护,狸行至后院。
灵堂内烛火摇曳,纸钱灰烬随风打着旋儿。前厅议事正紧,此地反倒空寂无人。
八具覆着白布的尸首静静停放在堂中。陈雄示意杨锦,两人如轻烟般滑入灵堂。
揭开白布,尸身上的致命伤口显露出来。总镖头陆远知喉间一点深红,精准地切断喉管;
其余护镖师或心口中剑,或颈侧被洞穿,皆是一击毙命,手法干净利落,却刻意抹去了招式的痕迹。
“看出门道没?”陈雄低声问,指尖拂过一道剑痕。
杨锦凝神细看,摇头:“剑法极高,直取要害。但刻意遮掩了路数,辨不出是何门何派。”
“嗯,”陈雄眉头紧锁,“不为劫镖,却下此杀手……图什么?”他百思不解。
门外忽有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对视一眼,闪电般缩身钻入供桌之下。
一个蒙面黑衣人鬼祟地溜进灵堂,径直走向左侧第三具尸体。
他掀开白布,在尸身衣襟内摸索片刻,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硬物揣入怀中,随即迅速退走。
陈雄与杨锦立刻尾随而出。黑衣人极为机警,出院墙后伏地静听片刻,才起身疾行。
两人远远追着,穿街过巷,足足跟了一个时辰,来到城郊一处偏僻院落。
黑衣人翻墙而入,南厢房很快亮起烛火,窗纸上映出三个人影。
陈雄示意杨锦留在墙下,自己则如壁虎般无声游上屋檐,倒挂金钩,贴耳于窗棂。
“……令牌已到手,少主吩咐……”屋内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
未几,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方才那黑衣人闪身出来。
陈雄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鹞鹰扑击!黑衣人只觉颈后一紧,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一扭!
“咔嚓!”一声脆响,细微得几不可闻。
黑衣人双目圆睁,软软瘫倒,被陈雄轻轻放靠在墙角阴影里,再无声息。
几乎在陈雄得手的刹那,屋内烛火倏地熄灭!
死寂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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