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一股冷意从他的尾椎骨窜上后脑，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窗外，马六甲海峡的海面上，数不清的钢铁巨轮，静静地漂浮着。
像一座座望不到头的金属坟场。
它们满载着全球的商品，本该驶向帝国富庶的西海岸。
但现在，它们都停了。
没有船长敢下令开船。
准时制供应链，这个支撑了全球化几十年的精妙系统，在一夜之间彻底崩溃。
取而代之的，是以防万一的恐慌性囤积。
控制塔的电视墙上，正在播放着CNN的紧急新闻。
漂亮国超市里空空如也的货架。
为了争抢最后一罐婴儿奶粉而扭打在一起的市民。
加油站前看不到尽头的车队长龙。
油价、粮价、大宗商品……所有价格曲线都挣脱了地心引力，疯狂地垂直上冲。
全球经济的脉搏，在几次剧烈的痉挛后，趋于一条直线。
帝国的肌体，正因心脏骤停而飞速衰竭。
世界的另一端。
龙国，伏羲基地。
这里的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大型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
没有恐慌，更没有幸灾乐祸的狂欢。
只有一种巨大力量在积蓄、在勃发的绝对肃静。
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里，几十台六足机器人正协同搬运一块模拟月壤，它们的动作精准如蚁群，却没有发出一丝碰撞声响。
秦卫兵没有守在屏幕前，欣赏对手的狼狈。
他和马英昆院士，正并肩站在天工一号3D打印平台的中央控制室里。
在他们面前，一幅庞大的全息立体模型，正无声地缓缓旋转。
那是一个极致紧凑的环形装置。
它的体积，比轩辕一号小了不止一个数量级，但其内部结构的复杂与精密，却蕴含着更高维度的工程美学。
“月宫一号，核心单元。”
“所有理论验证和工程设计，全部完成。”
马英昆院士看着眼前的模型，眼中是压不住的亮光，连语调都微微发颤。
“材料配比和原子级打印路径，也经过女娲的最终优化。”
老院士沉默片刻，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黑暗，低声说了一句。
“外面的世界，已经烧起来了。”
秦卫兵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座名为月宫的模型。
“那是他们自己点的火。”
“总得让他们烧一会儿。”
“才能把一些腐朽发臭的旧东西，彻底烧成灰烬。”
他伸出手，在虚拟操作界面上轻轻一点。
模型旁边，又出现了一座配套的无人采-矿车模型。
它的节肢与模块层层收纳，又能瞬间延展，充满了机械的力量感。
“他们还在为地球上的一捧灰烬争吵不休。”
“而我们的目光……”
秦卫兵的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带着凿穿此刻、落向未来的分量。
“早已望向星辰。”
“当他们终于从废墟里抬起头时，会发现……”
“我们已经把新的灯塔。”
“建在了月亮上。”
他转过身，面向控制台后的李德顺，下达了指令。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启动天工平台。”
“目标月宫一号。”
“全功率生产，不计成本。”
“是！”
李德顺的手，重重按下启动按钮！
指令下达。
天工平台，这座蛰伏已久的工业造物之神，从沉睡中苏醒。
“嗡——！”
一阵低沉的轰鸣自地底深处传来，整座基地都在随之共振。
无数条闪着寒光的机械臂，在真空环境中精准起舞。
一道道刺目的高能粒子束，开始逐个原子地打印属于未来的基石。
窗外，旧世界在动荡中漂流，在烈火中沉没。
窗内，一个全新的时代。
正在被一锤一斧地，亲手铸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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