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军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座废弃的采石场深处。这里没有了往日信息中心里林立的大屏幕和蜂鸣的数据声,取而代之的,是摇曳的马灯在散发着霉味的纸质地图上投下幢幢鬼影,焦虑与压抑仿佛凝固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上。
雷振正对着一张巨大的军用地图,双眼布满血丝。他已经超过四十个小时没有合眼,大脑的神经因为持续的紧张和挫败,绷得随时会断裂。
断网之后,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瞎子和聋子。整个旅被拆分成以营为单位的独立模块,在预定路线上进行龟速推进,但得到的回报却是接二连三的坏消息。
后勤一营在盘山公路上遭遇了不明原因的山体滑坡,补给车队被堵死。
装甲三营报告,三分之一的坦克电子点火系统集体故障,趴窝在半路。
炮兵营则更甚,他们发现前方必经的一座桥梁,其关键承重结构出现了自然风化导致的裂痕,被当地热心群众匿名举报后,已经被交通部门紧急封锁。
一个个看似偶然的意外,串联起来,却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的钢铁洪流死死地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知道,这都是秦卫兵的杰作。那个年轻人甚至不需要动用一枪一炮,只通过操纵民用系统和物理规则,就让他的现代化部队寸步难行。
狼牙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手中唯一能跳出这个棋盘、直刺敌人心脏的匕首。
就在这时,指挥部的帐篷帘子被掀开,一名通讯参谋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手里的加密电报机因为跑得太急都险些脱手。
“旅长!”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导演部……导演部刚刚发来的通知!”
雷振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一把抢过电报,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简短文字。
【通报:蓝军特战分队狼牙,全员十二人,于演习第四十一小时十七分,在237号高地被红方判定阵亡。】
判定阵亡。
这四个字像四颗烧红的铁钉,钉进了雷振的眼球。
他手中的电报纸,轻飘飘的,此刻却重若千钧。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身后的沙盘上,扬起一片尘土。
完了。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的獠牙,甚至没能触碰到敌人,就被无声无息地拔掉了。他甚至无法想象,狼牙那群丛林之王,是如何在他们最擅长的渗透作战中,被一个搞技术的书生给一锅端的。
“怎么……怎么可能……”一名参谋长喃喃自语,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狼牙是全军最顶尖的渗透部队,他们切断了所有电子设备,红方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旅长……”另一名参谋看着雷振,担忧地喊了一声。
雷振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抬起头,双眼中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空洞。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这是一场降维打击。他引以为傲的钢铁洪流、战术素养、战斗意志,在对方那种神鬼莫测的信息魔法面前,就像是原始部落的长矛对上了星际战舰的主炮,毫无意义。
他输掉的,哪里是一场演习。这是他整个军旅生涯的丰碑,是他对战争全部的认知和信念——被一并碾碎了。
与此同时,红方指挥中心内,气氛却与蓝军的愁云惨淡截然不同。
当狼牙被俘的实时画面传来时,整个指挥大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掌声和欢呼。
“漂亮!太漂亮了!”
“我的天,兵不血刃,活捉了狼牙!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秦工,你这是把孙子兵法玩出花了啊!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者也!”
周擎山司令员看着屏幕上那群垂头丧气的蓝军特种兵,拍了拍身边秦卫兵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赞许。
“卫兵,可以了。”他沉声说道,“雷振的部队已经基本丧失了机动能力和作战意志,狼牙被俘,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场演习,我们已经赢了。没必要再让他们继续在野外耗下去了,非战斗减员会很严重的。”
周擎山毕竟是老一辈的军人,讲究穷寇莫追,也顾及着同袍之情。在他看来,胜负已分,目的已经达到,就应该体面地结束。
然而。
秦卫兵却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数据墙上那些代表着蓝军各个单位的、几乎静止不动的光点上。
“司令,还不行。”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态度却很坚决,“演习的目的,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打醒他们。”
“现在,他们只是被打懵了,被打怕了。但他们心里不服,他们会把这次失败归结于我的技术优势,归结于非对称。他们没有从根子上认识到,是战争的形态本身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
秦卫兵转过头,看着周擎山,眼神严肃:“我必须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输得刻骨铭心。要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对旧时代战争模式的留恋和依赖,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这种痛,只有一次性给足了,才能让他们彻底涅盘重生。不然,今天演习场上流的汗,将来就会变成战场上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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