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改造的潜航器如同一个沉默的金属棺椁，在漆黑冰冷的地下暗河中疾驰。
引擎过载的嗡鸣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响，震得舱壁不断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谢予琛将自己固定在主控位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探照灯划开的有限光明。
身体内部如同被碾碎后又粗糙缝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内脏移位的钝痛，过度压榨的能量回路如同烧红的铁丝在经脉中灼烧。
但他感觉不到这些。
或者说，这些生理上的痛苦，与他脑海中那片深海的冰冷黑暗，以及姜时安可能正在其中承受的、他亲身经历过的意识侵蚀之苦相比，微不足道。
导航屏幕上，代表目标坐标的光点如同彼岸的鬼火，在复杂的水下地形图中闪烁。守夜人冰冷地播报着数据：
“航速已达设计极限125%。结构完整性下降至67%，预计在抵达坐标区域前有43%的概率发生解体。”
“外部水压持续升高，当前深度已超过安全阈值。”
“未检测到载体姜时安的生物信号或能量波动。”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谢予琛的心脏。没有信号……是深海环境的屏蔽，还是……更坏的结果？
他不敢深想，只是将推进器的功率再次推高了一个档位。
潜航器发出更加凄厉的呻吟，速度再次提升，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那片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潜航器猛地冲出了地下暗河系统，一头扎进了真正意义上的、无边无际的深海。
舷窗外瞬间被极致的黑暗统治，探照灯的光柱在虚无中显得如此无力，只能照亮前方极小一片翻滚的、悬浮着未知絮状物的海水。
深度：5120米。
压力读数已进入危险红色区域。
“接近目标坐标区域。启动高精度扫描。”谢予琛的声音嘶哑，手指在控制台上输入指令，动作因身体的虚弱和紧绷而略显僵硬。
多种探测波束以潜航器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屏幕上开始构建出周围海底的地形图——陡峭的海沟、沉寂的火山、以及……一片异常规则的、半埋在沉积物中的巨大金属结构轮廓！
就是那里！谢婉清留下的深海遗迹！
潜航器小心翼翼地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那结构的宏伟与破损程度更加清晰。
它像某种星舰的残骸，又像一座被遗弃的堡垒，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深海生物膜，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漫长。
扫描波束聚焦在那圆形闸门的位置。
闸门紧闭着，周围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未发现载体踪迹。遗迹外部无活动信号。”
谢予琛的心一点点沉入比这深海更冰冷的谷底。她不在这里？还是……已经进去了，并且……
就在这时，他左臂内侧，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他忽略的刺痛感，突兀地传来！那不是伤口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能量共鸣！
他猛地撩起袖子，只见之前因“种子”侵蚀而残留、本应已随着“种子”剥离而彻底消失的几道极淡的暗金色纹路，此刻竟然如同回光返照般，极其微弱地闪烁着！
并且，传来一种明确的、带着指引意味的牵引感，指向遗迹深处！
怎么回事？！“种子”不是已经被剥离了吗？！
“检测到微弱的、与已净化‘种子’能量同源的异常波动，源自遗迹内部。频谱特征……与载体姜时安最后承载的污染本源高度吻合。”守夜人的分析证实了他的感知。
是那最后一丝被姜时安带走的污染本源！它还在活跃？那她……
谢予琛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不再犹豫，操控潜航器，将仅存的武器能量全部聚焦，对准那扇厚重的圆形闸门！
“准备强行突破！”
炽白的能量光束狠狠轰击在闸门上！爆炸的冲击波在深海中沉闷地扩散，搅起大片的泥沙。烟尘（水尘）缓缓散去，闸门被炸开了一个扭曲的、边缘泛着红光的破口！
几乎在破口出现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能量波动，混合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污染气息，从遗迹内部逸散出来！
是她的“星核”能量！虽然微弱到几乎湮灭，夹杂着令人不安的暗金杂色，但它确实存在！
她还活着？！至少……她的能量核心还在运转！
希望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让谢予琛几乎停止的心脏再次疯狂跳动！他没有任何防护准备，直接操控潜航器，从那危险的破口强行钻入了遗迹内部！
内部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与守夜人数据库中的记录吻合。
中央那巨大的光结构体依旧在缓缓旋转，但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
空间内充满了静止的海水，而在靠近底部的位置——
他看到了她。
姜时安静静地悬浮在冰冷的海水中，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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