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僵持的张力。
他耐心地举着勺子，等待着。
我内心天人交战，抗拒着。
最终，在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的注视下，在那无声却庞大的压力下，我屈服了。我微微张开嘴，任由他将那勺温热的粥喂了进来。
米粥煮得软烂，带着淡淡的药香，顺着食道滑入胃里，带来一丝暖意。但这暖意，却无法驱散我心底的冰寒。
他一勺一勺地喂着，动作不算熟练，却异常专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只有勺碗碰撞的细微声响，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我机械地吞咽着，目光低垂，不敢与他对视。脑子里一片混乱。昨夜那个温柔的触碰，今早这碗他亲手端来的粥……这些点点滴滴，像温吞的水，正在一点点渗透我好不容易重新筑起的心防。
这太可怕了。
就在一碗粥快要见底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昨晚睡得好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果然提到了昨晚！
我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试探，没有审视，只有一片看似坦然的平静。
他在等我回答。
“……还好。”我含糊地应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就是……做了个梦。”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追问是什么梦，只是用勺子轻轻刮着碗底，将最后一点粥舀起，递到我嘴边，“梦都是反的。”
他喂我吃下最后一口粥，然后用纸巾，动作略显生硬地擦了擦我的嘴角。
“今天天气不错。”他放下碗，站起身，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灿烂的、金黄色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驱散了房间里的阴霾，也刺痛了我久处黑暗的眼睛。
他逆光站着，身形轮廓被阳光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看不真切表情。
“想出去走走吗？”他背对着我，忽然问道。
出去……走走？
我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要放我出这间病房？
这又是……新的试探？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我看着他那在阳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带着强大存在感的背影，刚刚因为那碗粥而微微松动的防线，再次剧烈地动摇起来。
温柔的毒药，正在悄无声息地，瓦解着我的意志。
而我，似乎……正在一步步地，沉溺其中。
（第八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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