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裹着细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黄龙抱着那把绣着桂花的二胡布包,站在小镇唯一的棺材铺门口,手里攥着个沉甸甸的布包 —— 里面是他这几个月攒的所有铜钱,还有帮老王赢药钱剩下的碎银,加起来一共三百二十七文,是他能凑出的全部家当。
棺材铺的门是深褐色的,门板上刻着简单的花纹,边缘翘着皮,像被岁月啃过的老骨头。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留着山羊胡,正坐在柜台后磨棺材钉,见黄龙进来,抬头瞥了眼他怀里的二胡,又看了看他冻得通红的脸,眉头皱了皱:“买棺材?”
“嗯。” 黄龙的声音发颤,把布包放在柜台上,铜钱和碎银 “哗啦” 一声倒出来,“我要最便宜的,能装下一个人的就行。”
老板拿起一枚铜钱,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堆在柜台上的钱,摇了摇头:“最便宜的薄棺也得五百文,你这点钱,不够。”
黄龙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手指紧紧攥着二胡布包,指节泛白:“老板,求您了…… 他是我师父,把我从桥洞捡回来,教我本事,现在他走了,我不能让他连个像样的归宿都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泪差点掉下来,却强忍着没让它落 —— 师父说过,男人要坚强,不能随便哭。
老板停下了磨钉子的手,盯着黄龙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他怀里的二胡 —— 琴杆从布包里露出来,老桃木的纹理里藏着岁月的痕迹。他叹了口气,把铜钱和碎银重新倒进布包,推回给黄龙:“薄棺我给你留着,钱你先拿着,不够的部分,就用你这把二胡抵吧。”
“不行!” 黄龙赶紧把二胡抱在怀里,像护着宝贝似的,“这是我师父唯一的念想,是他女儿给他的,我不能用它抵钱!”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山羊胡翘了翘:“傻孩子,我又不是真要你的二胡。看你是个重情义的,薄棺我先赊给你,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要是没钱,帮我劈半年柴也行。”
黄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给老板鞠了个躬,头磕在柜台上,发出 “咚” 的一声响:“谢谢老板!我一定还!我现在就帮您劈柴!”
“先拉棺材吧。” 老板站起身,指了指后院,“薄棺在那边,你一个孩子拉不动,我让伙计帮你送过去。”
黄龙跟着伙计去后院,看见那口薄棺 —— 是松木做的,漆都没刷,能看见木头的纹理,棺盖很薄,轻轻敲一下就能听见 “咚咚” 的空响。可他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棺材,能让师父安安稳稳地躺下,不用再在桥洞受冻,不用再喝劣质白酒。
伙计帮着把叶十三的遗体抬进棺材,黄龙站在旁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轻轻整理师父的衣服,把那把二胡布包放在师父的手边 —— 师父说过,这是他唯一的念想,要带着它走。他又把那张写着线索的草纸,叠好放在师父的胸口,小声说:“老头,您放心,我会按照您说的,找我娘和妹妹,找沈千绝,学好最后五式,不丢您的脸。”
抬棺材去山上的路上,房东大婶也来了,还带着几个邻居,有人扛着铁锹,有人拿着锄头,要帮黄龙给叶十三挖坑。大婶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些纸钱,边走边跟黄龙说:“龙龙,别太难过,你师父是个好人,帮咱们镇拆了老周的赌档陷阱,咱们该送他最后一程。”
黄龙点点头,眼泪掉在雪粒子上,很快就冻成了小冰珠。他想起师父教他 “破阵解局” 时,说 “本事是用来守”,师父用自己的本事帮了小镇的人,现在小镇的人也来帮他,这就是师父说的 “守” 吧 —— 守住情义,守住人心。
山上的雪下得更大了,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像披了层白纱。黄龙选了个能看见小镇的地方,这里有几棵小桂花树,虽然现在没开花,却能想象到春天发芽的样子。他接过邻居递来的铁锹,开始挖坑,雪粒子钻进衣领,冻得他脖子发麻,手心被铁锹柄磨得发疼,却没停下 —— 他要亲手给师父挖个坑,让师父能看着他,看着他找到亲人,看着他完成嘱托。
挖了整整一个时辰,坑终于挖好了,有一人深,能让棺材稳稳地放进去。伙计和邻居帮着把棺材放进坑,黄龙站在坑边,看着棺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那个教他练手劲、听骰子、换牌的老头,那个在桥洞给他盖破夹袄、在小镇给他熬草药的老头,真的要永远留在这儿了。
“该盖棺了。” 老板拍了拍黄龙的肩膀,声音很轻。
黄龙深吸一口气,慢慢把棺盖盖上。他从怀里摸出师父的旱烟袋,放在棺盖上 —— 这是师父平时最爱用的,烟杆上还留着师父的体温。他又把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摘下来,轻轻放在旱烟袋旁边,小声说:“老头,这是我娘给我的,您先拿着,等我找到娘,再跟您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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