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深秋的雨浸得发亮，踩上去 “咯吱” 响，带着股子潮湿的泥土香。黄龙跟着叶十三走进小镇深处，两边是矮矮的老房子，黑瓦上爬着青苔，门口挂着晒干的玉米和红辣椒，偶尔有老太太坐在门槛上纳鞋底，见他们路过，会抬眼多看两眼，眼神里没有城里人的嫌弃，只有温和的好奇。
“就这儿吧。” 叶十三在一间挂着 “出租” 木牌的小院前停下。院子不大，院里有棵老桂花树，叶子虽然落了大半，却还留着点淡淡的香，墙角堆着几捆干柴，屋檐下挂着个旧鸟笼，空着，风吹过笼门 “吱呀” 响，倒有几分过日子的烟火气。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婶，围着蓝布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像是刚从厨房出来。她上下打量了叶十三和黄龙，目光在叶十三空着的右手袖子上顿了顿，却没多问，只是笑着说：“这院月租二十文，有水有柴，你们要是长住，还能便宜点。”
叶十三从布包里摸出二十文铜钱，递过去：“先租一个月，麻烦大婶了。”
大婶接过铜钱，塞进围裙口袋，领着他们进院：“屋里有张土炕，铺了稻草，你们要是嫌冷，我再给你们抱床旧被子。” 又转头对黄龙说，“后生，院里的井水能喝，灶房能烧火，缺啥就跟我说，别客气。”
黄龙点点头，心里暖融融的 —— 这还是他第一次住有院子的房子，不是桥洞，不是通铺，有炕有灶，还有棵会开花的桂花树，像个真正的 “家”。
收拾完屋子，天已经黑了。黄龙用灶房的铁锅烧了锅热水，倒在木盆里，端到叶十三面前：“老头，泡泡脚，暖和。”
叶十三坐在炕沿上，把脚伸进热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他的脸色比路上好了点，却还是苍白，咳嗽虽然轻了些，却时不时会皱着眉捂胸口，像是胸口发闷。黄龙蹲在旁边，帮他揉着膝盖，看着他鬓角又多了些白发，心里有点发酸 —— 这一路逃亡，老头比他累多了，却从没喊过一句苦。
夜里，黄龙躺在稻草铺的炕上，听着叶十三的呼吸声。一开始还很平稳，后半夜却突然变得急促，接着就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咳得很轻，像是怕吵醒他。黄龙悄悄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见叶十三用手帕捂着嘴，咳完后，手帕上沾了点淡红色的血，他赶紧把手帕藏进怀里，假装没事，继续躺下。
黄龙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知道老头的病越来越重，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 小镇上只有一家小药铺，昨天路过时他看了，里面只有些治感冒咳嗽的普通草药，没有能治咳血的药。他攥紧了拳头，心里默默打定主意：明天去后山看看，说不定能采到治咳血的草药。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黄龙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他在灶房烤了两个红薯，用布包好，揣进怀里，又拿了个空篮子，悄悄出了门。房东大婶正在门口喂鸡，见他要走，笑着问：“后生，这么早去哪啊？”
“我去后山看看，想采点野菜。” 黄龙怕大婶担心，没说采草药的事。
“后山有荆棘，小心别扎着！” 大婶叮嘱道，又从屋里拿了把镰刀递给她，“拿着这个，能割草，也能防野狗。”
黄龙接过镰刀，心里暖暖的，说了声 “谢谢大婶”，就往后山走。后山不高，却很陡，路上全是落叶和碎石，他没穿鞋的那只脚踩在上面，冻得发麻，却没敢停。他以前在城里的废品站见过草药，知道治咳血的草药叶子大多带锯齿，根是红色的，就沿着山路慢慢找。
找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在一棵松树下发现了几株带锯齿叶的草，根挖出来是淡红色的，和他以前见过的草药很像。他高兴地蹲下来，用镰刀小心地挖着，手指被松针扎了好几下，渗出血珠也没在意，只是把草药连根挖起，放进篮子里。
刚想往回走，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山路一下子变得湿滑。黄龙没注意，脚下一滑，摔在了山坡上，篮子里的草药撒了一地，镰刀也滚到了旁边的草丛里。他赶紧爬起来，不顾身上的泥，把草药一棵一棵捡起来，用叶子擦干净上面的泥，小心地放进篮子里 —— 这是老头的希望，不能丢。
回到小院时，黄龙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上滴着水，脸上沾着泥，手指被荆棘划了好几道小口子，渗着血。叶十三正站在院门口等他，脸色很难看，见他回来，赶紧上前：“你去哪了？这么大的雨，你跑出去干什么？”
“我…… 我去后山采草药了。” 黄龙把篮子递过去，里面的草药用布包着，没淋湿，“我见你咳血，想采点草药给你熬汤喝。”
叶十三看着篮子里的草药，又看了看黄龙手上的伤口和湿透的衣服，眼眶一下子红了。他伸出左手，轻轻摸了摸黄龙的头，动作很轻，带着点颤抖：“傻孩子，你不知道后山危险吗？万一摔下去怎么办？我这点老毛病，不碍事，不用你冒这么大的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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