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叶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落在桥洞前的空地上,像铺了层碎绿。黄龙蹲在火堆边,左手夹着六枚青灰色石子,指尖的伤口又裂开了点,渗着淡红色的血珠,却没敢松手 —— 他已经举了快一刻钟,手臂酸得像灌了铅,连肩膀都在微微发抖,目光却死死盯着指尖的石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火堆里的木炭 “噼啪” 响了一声,溅起一点火星,落在他的裤腿上,烧出个小黑点。他没在意,只是在心里默默数着: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 昨天他夹五枚石子最多能举一百下,今天加了一枚,他想试试能不能撑到一百五十下。
“手腕再沉一点,别往上翘。” 叶十三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带着点沙哑的质感。老人坐在石阶上,左手搭在膝盖上,空着的右手袖子垂在风里,轻轻晃着。他盯着黄龙的手腕,眼神比平时亮些,“你手腕一翘,指尖的劲就散了,石子早晚得掉。”
黄龙赶紧调整手腕的姿势,慢慢往下压了压。果然,指尖的紧绷感松了点,原本发颤的石子竟然稳了些。他咬了咬牙,继续数:一百一十四,一百一十五……
数到一百四十八的时候,指尖突然一阵刺痛 —— 之前被针扎过的针眼裂开了,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地上的草叶上,晕开一小片红。他的手指忍不住抖了一下,最边上的那枚石子 “嗒” 地掉在碗里,撞得其他石子都跟着晃了晃。
“行了,今天到这。” 叶十三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摸出那个装着黄色药膏的小瓷瓶,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飘了出来,“把手伸过来。”
黄龙乖乖地伸出左手,指尖又红又肿,旧伤叠着新伤,有些地方还结着发黑的血痂,看起来触目惊心。叶十三用指尖蘸了点药膏,轻轻涂在他的伤口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 这药膏是他前几天去镇上的药铺买的,花了他三天捡废品的钱,平时自己咳得厉害都舍不得买止咳药,却给黄龙买了最好的创伤膏。
药膏带着点清凉,敷在伤口上,刺痛感瞬间减轻了不少。黄龙看着叶十三低着头,认真涂药的样子,突然想起娘以前给他擦药的场景 —— 娘也是这样,动作轻轻的,还会吹一吹伤口,说 “吹吹就不疼了”。
“老头,” 黄龙小声问,“我现在练的这些,到底是啥本事啊?捏石子,听铜钱,夹石子…… 跟你以前会的,是不是一样的?”
叶十三涂药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他的声音比平时沉,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重感,像是在说一件藏了很久的事:“你现在练的,不是普通的本事,是‘鬼手十三式’的基础。”
“鬼手十三式?” 黄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忘了指尖的疼,“那是什么?是不是很厉害的本事?能打跑赌场的打手吗?能找到我娘和妹妹吗?”
他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语气里满是期待。叶十三却没回答,只是把药膏收起来,重新拧好盖子,揣回怀里。他走到火堆边,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 “手” 字,又在旁边画了个 “十三”,然后把 “手” 和 “十三” 连在一起。
“‘鬼手十三式’,是一套本事,” 叶十三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像是在跟黄龙解释,“练到极致,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换牌,能听出碗里骰子的点数,能…… 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黄龙听得眼睛更亮了。他想起上次叶十三夺下打手刀的样子,动作快得像风,是不是就是 “鬼手十三式” 里的本事?他又想起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想起娘和妹妹,要是学会了这本事,是不是就能早点找到她们,再也不用怕被人欺负?
“那你快教我啊!” 黄龙抓着叶十三的袖子,语气里满是急切,“我能学好!我能捏碎石子,能听准铜钱,我还能夹六枚石子了!”
叶十三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心里软了软,却还是摇了摇头。他蹲下身,用枯枝在地上的 “手” 字上划了一下,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现在还不行。‘鬼手十三式’不是简单的本事,每一式都要吃很多苦,还要记很多规矩 —— 现在教你,你还太小,容易走偏。”
“我不怕吃苦!” 黄龙赶紧说,举起自己的左手,“你看,我手上有这么多伤,我都没怕过!我也能守规矩,不碰赌,不偷抢,我都记住了!”
叶十三看着他手上的伤,又看了看他眼里的光,沉默了。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这样急切地想学本事,想赢大钱,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最后呢?本事学到了,家却没了,连自己的右手都没保住。他怕黄龙重蹈他的覆辙,怕黄龙为了学本事,忘了初心,忘了 “好好活” 的初衷。
“以后你会知道的。” 叶十三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无奈,还有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许,“等你再长大点,等你把基础练扎实了,等你真正明白‘本事是用来守,不是用来攻’的道理,我再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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