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狠。
黄龙逃出城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城外的路结着薄冰,踩上去 “咯吱” 响,像咬着人的骨头。他的鞋早磨破了底,露出的脚趾在冰碴子里蹭着,没走几步就冻得发紫,每走一步都像有针在扎。他把破夹袄裹得更紧些,可寒风还是像长了眼睛,从袖口、领口钻进去,贴着骨头缝往里灌,冻得他牙齿不停打颤。
怀里的二十三枚铜板和半块窝头,是他全部的念想。他不敢多吃,昨天夜里只咬了两口窝头,剩下的用破布包着,贴在胸口,借点体温护着 —— 他不知道下一顿要等到什么时候。
走了整整一天,太阳落山的时候,他才看到一个小镇的影子。镇子不大,街边的房子大多关着门,只有几家铺子还开着,门口挂着的幌子被风吹得乱晃,上面的字都冻得模糊了。黄龙缩在街角,看着铺子里昏黄的灯光,肚子 “咕噜” 叫了起来,那点仅存的窝头渣在胃里早消化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疼。
他得找吃的。
镇子的西头有个菜市场,这会儿早散了,只剩下几个空摊位,还有一个装满垃圾的大木筐。黄龙攥紧手里的青灰色石子 —— 这是他唯一的 “武器”,慢慢挪过去。木筐里全是烂菜叶、馊了的窝头屑,还有几根啃剩的骨头,冻得硬邦邦的,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他蹲下来,手指冻得弯不拢,只能用手背蹭开上面的积雪。翻了半天,终于在筐底摸到半块馒头 —— 馒头的边儿已经发黑发霉,硬得像石头,可黄龙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把它揣进怀里,像揣着块宝贝。
“小子,放下!”
一声粗哑的喊叫声突然传来,黄龙吓得一哆嗦,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老乞丐,拄着根木棍,正恶狠狠地盯着他。老乞丐脸上满是冻疮,一只眼睛半睁着,另一只眼睛像是瞎了,蒙着层白翳,手里还攥着个破碗,碗沿缺了个大口子。
“这是我找着的……” 黄龙把馒头往怀里又塞了塞,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点发颤,却没跑 —— 这半块发霉的馒头,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你的?” 老乞丐冷笑一声,拄着木棍往前挪了两步,木棍在地上戳得 “笃笃” 响,“这镇子的垃圾筐,都是我的地盘!你个外来的小崽子,也敢来抢食?”
说着,老乞丐突然伸手,一把抓住黄龙的胳膊。他的手像枯树枝,指甲又黑又长,掐进黄龙的皮肉里,疼得黄龙直咧嘴。黄龙想挣脱,可老乞丐的力气比他大,他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推,却被老乞丐一巴掌扇在脸上。
“啪” 的一声,耳光打得又脆又响,黄龙的脸瞬间麻了,嘴角渗出血丝。老乞丐趁机把手伸进他怀里,一把抢过那半块馒头,狠狠往地上一摔:“让你抢!我让你抢!”
馒头落在冰面上,滚了几圈,沾了满是泥和雪,原本就发霉的地方更黑了。黄龙看着那馒头,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绝望。他想起母亲临走时塞给他的银镯子,想起雅雅的红绳,想起自己说要找她们,可现在,他连半块发霉的馒头都守不住。
“你凭什么摔我的馒头!” 黄龙突然喊了起来,眼睛红得像要冒火。他捡起地上的青灰色石子,猛地朝老乞丐扔过去 —— 石子没扔准,砸在老乞丐的破棉袄上,没造成什么伤害,却把老乞丐惹火了。
“反了你了!” 老乞丐举起木棍,就要往黄龙身上打。黄龙赶紧往后跑,可没跑几步,脚下一滑,摔在冰面上,后脑勺磕在石头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老乞丐追上来,用木棍指着他,恶狠狠地说:“再敢在这儿晃悠,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捡起地上那半块馒头,拍了拍上面的雪,咬了一大口,嚼得 “咯吱” 响,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黄龙躺在冰面上,半天没爬起来。后脑勺疼得厉害,嘴角的血冻在脸上,又冷又硬。他看着老乞丐的背影,心里又恨又委屈,可更多的是无力 —— 他只是想活下去,想找到母亲和雅雅,怎么就这么难?
天慢慢黑透了,街上的灯一盏盏灭了,只剩下风的声音,“呜呜” 地像在哭。黄龙挣扎着爬起来,不敢再待在菜市场,只能往镇子东边走。东边有座石桥,桥洞底下能避风,他以前听村里的人说过,乞丐都喜欢躲在桥洞底下过夜。
桥洞果然比街上暖和些,可还是冷得刺骨。黄龙蜷缩在桥洞的角落里,把破夹袄裹得紧紧的,双手放在嘴边哈着气。怀里的二十三枚铜板硌着他的胸口,他摸出来,一枚一枚地数 —— 一、二、三…… 二十三。铜板是凉的,在他手心里慢慢捂热,他又一枚一枚地放回去,小心地包好。
他想起以前在家里,母亲会把铜板放在一个铁盒子里,攒够了就给他们买糖吃。雅雅每次都把糖留一半给她,说 “哥吃,哥能打耗子”。那时候的糖是甜的,现在想起来,嘴里却只剩下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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