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垂眸,竹筒上刻着一片极细的竹叶,脉络分明,像被刀尖一笔笔挑出。
“去浣花溪下游,找临水竹楼‘听雨阁’。”裴十三娘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找一个叫吴指南的女冠。把竹筒给她,说——”
她顿了顿,目光与李白相接,似有电流噼啪炸开:
“‘剑意已显,雏凤清于老凤声。’”
李白指尖一颤。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他心底某扇从未被触碰的门。
裴十三娘却已起身,红衣翻飞,像一蓬火被夜风吹散。
“我引开追兵。”她最后看了一眼李白,眼神里有一闪而逝的柔软,“记住,别回头。”
巷口重归寂静。
李白与杜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未褪的惊惶,以及……某种莫名的坚定。
“走。”李白轻声道。
杜甫点头,扶着他,一步一步往浣花溪方向挪。
每一步,李白的靴底都碾过碎瓦、断箭、斑驳血迹。
每一步,他都在心里复述那句话:剑意已显,雏凤清于老凤声。
【吴指南……是谁?】
【听雨阁……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夜更深,风更冷。
远处,忽有犬吠、更锣、马蹄,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而李白知道,自己已无法置身事外。
那道“万壑雷”斩出的,不仅是剑气,更是命运的一道分水岭。
……
浣花溪下游,水声潺潺。
竹楼“听雨阁”隐在雾色里,檐角铜铃叮咚,像谁在轻轻提醒:此处是江湖与红尘的交界。
李白与杜甫站在竹篱外,衣上露水,鬓边霜花。
李白抬手,正欲叩门,竹篱却吱呀自开。
门内,一个女冠倚栏而立,青衣素面,发髻以竹枝为簪,眉目淡得像水墨里最浅的一笔。
“吴……吴炼师?”李白拱手,声音沙哑。
女冠不答,只伸手。
李白会意,将竹筒奉上。
竹筒入手,女冠指尖轻抚那刻痕,忽地笑了。
那笑意极淡,却像春水初融,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剑意已显,雏凤清于老凤声。”她轻声重复,抬眼,目光穿过李白,望向更远的夜空,“裴十三娘倒会给人找麻烦。”
李白心头一紧。
吴指南却已转身,衣袂扫过青石阶,像一片竹叶掠过水面。
“进来吧。”她说,“蜀中的夜太长,故事太多——而你,恰好是其中最不可控的一章。”
李白与杜甫对视一眼,跨过门槛。
身后,竹篱无声阖上。
远处,似有雷声滚滚,自万壑深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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