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靡思的声音很轻,打破了房间内那份因无声较量而产生的紧绷。她从柔软的兽皮床上坐起身,拿起一枚床头的“卡瓦”果。果实比地球上的苹果略大,通体鲜红,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天鹅绒般的绒毛,拿在手里有一种温暖而奇异的触感。
她没有立刻就食,而是像在实验室里对待一份未知样本一样,先是仔细地观察,然后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一股混合了蜜桃与某种不知名香料的、清甜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满了她的鼻腔。
Scar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庞大的身躯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琥珀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看着她那双属于科学家的、冷静而好奇的眼睛,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用那把被他“修正”过的匕首,削去一小片薄薄的果皮。
靡思将那片果肉放入口中。果肉是奇异的淡紫色,汁水丰沛,口感介于芒果与荔枝之间,甜而不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凉的余味。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她点了点头,算是对这份食物的认可,然后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了Scar那肌肉虬结的肩头。那里,被腐蚀的盔甲已经被取下,露出了下面墨绿色的皮肤。经过她的中和剂处理,酸液的腐蚀已经停止,但伤口周围的皮肤组织依旧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泛着荧光的暗沉色泽。
她咽下口中的果肉,将匕首和果子放在床沿,然后站起身,径直走向他。
“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她说,语气不是询问,而是一种平铺直述的告知。
Scar的身体,在她靠近的瞬间,变得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他没有后退,也没有拒绝,但那如同花岗岩般坚硬的肌肉群,却下意识地进入了某种防御性的紧绷状态。他像一座被侵入安全距离的山脉,沉默,但充满了潜在的、一触即发的危险。
靡思的身高,只到他胸口的位置。为了看清那处位于肩胛骨上方的伤口,她不得不微微踮起脚尖。她的指尖,那属于人类女性的、纤细而柔软的指尖,带着一丝清凉的触感,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他伤口边缘那滚烫的皮肤上。
“嘶……”
一声极度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吸气声。
Scar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块被她触碰到的肌肉,瞬间收缩得如同铁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腹那细腻的纹路,是如何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片微小却清晰的、战栗般的触感。那感觉,比任何利刃的切割都更加……难以忍受。
他垂下眼帘,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混杂着地球尘埃与“卡瓦”果香气的、独特的、属于“异族”的气息。这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地笼罩。
“别动。”靡思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医者的权威,“肌肉放松,不然我没法判断深层组织的损伤情况。”
放松……?
这个词,对于一个从出生起就时刻准备战斗的Yautja战士来说,是如此的陌生。
但Scar还是照做了。他闭上眼睛,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命令那块紧绷的肌肉,一丝一丝地、艰难地松弛下来。这个过程对他而言,远比在战场上承受致命的攻击要困难得多。
靡思的手指开始在他的伤口周围轻轻按压,检查着皮下的热度、肿胀程度,以及肌肉纤维的受损情况。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还好,酸液没有渗透得太深。”她做出了判断,收回了手,“不过还是留下了疤痕。你们Yautja的皮肤,自愈能力很强,但对这种强腐蚀性的化学伤害,似乎没有特别好的抗性。”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战术腰包里,取出一小管透明的药膏。
Scar重新睁开眼睛。他看着她用指尖挑出一点药膏,再次向自己的伤口靠近。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琥珀色眼瞳里,倒映出她专注的、小小的身影。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随着她指尖那清凉的药膏,一点一点地,渗入自己坚不可摧的皮肤之下,抵达了某个……他自己都从未触及过的、柔软的地方。
就在靡思准备将药膏涂抹上去的瞬间——
“呜——!!!呜——嗡————”
一阵急促、嘹亮而苍凉的号角声,毫无预兆地从聚落中心的神殿方向传来!那声音穿透了清晨的薄雾,在整个巨大的谷地间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的警示!
这绝不是日常操练的号角。这是……氏族召集所有战士的、最高等级的——战争号角!
Scar的身体猛地绷直,之前那丝若有若无的温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属于战士的冰冷与警惕。他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观景台,目光如利剑般投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
靡思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色凝重地看向窗外。她知道,在这颗陌生的星球上,短暂的安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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