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内,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白茯苓刚送走一位前来看风寒的老妪,正低头整理着脉案。一位面色红润、带着几分羞怯的年轻妇人在家人的陪伴下坐到了诊桌前。
“娘子是哪里不适?”白茯苓抬起头,露出职业性的温和笑容,习惯性地伸出手指。
那妇人轻声细语:“大夫,我……我月事迟了半月有余,近日总觉得乏力嗜睡,胃口也不大好……”
白茯苓点点头,示意妇人将手腕放在脉枕上。她三指搭上,凝神细品。指尖下,脉搏跳动清晰,往来流利,如珠走盘——这是再典型不过的滑脉!
她微微一笑,收回手,语气肯定地恭喜道:“娘子不必担忧,你这是喜脉。约莫有月余的身孕了,胎象平稳,只是初期有些寻常反应,我为你开几副安胎健脾的方子调理即可。”
那妇人与家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连连道谢。
白茯苓一边低头写着方子,一边习惯性地在心中复盘脉象特点。滑脉……如盘走珠……等等!
她的笔尖猛地一顿,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一个被她刻意忽略、或者说因沉浸于“实习医生”角色而未曾深想的细节,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自己的月事……似乎也迟了许久?
这几日莫名的疲惫,偶尔清晨泛起的恶心……
还有之前为自己诊脉时,那似有若无、被她归咎于伤势未愈的滑利之象……
难道……
她猛地放下笔,也顾不得面前还在等待的孕妇和家人,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右手搭上了左手的腕脉。
指尖微颤,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感受着。
一次……
两次……
那熟悉的、如珠走盘的搏动,虽然还十分微弱,夹杂在伤势导致的虚浮脉象中难以分辨,但此刻在她有意识的探寻下,变得清晰起来!
真的是滑脉!
她……她竟然也怀孕了?!
这个认知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她作为“实习医生”的心理防线。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几乎要从凳子上跌下去。
“神医娘子!您怎么了?” 面前的孕妇和家人吓了一跳,连忙关切地问道。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正在药柜前忙碌的苏见夏和陆时衍。两人抬头看见白茯苓那失魂落魄、面无人色的样子,心中同时“咯噔”一声——坏了!她是不是自己发现了?!
苏见夏连忙放下手中的戥子,快步走过来扶住白茯苓,强作镇定地对那孕妇和家人道:“抱歉,我家姐姐旧伤未愈,有些不适。方子已经开好,几位先去抓药吧。”
打发走了茫然的病人,苏见夏和陆时衍一左一右将几乎瘫软的白茯苓扶到后堂休息的矮榻上。
“茯苓,你……你感觉怎么样?”苏见夏声音发紧,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茯苓抬起头,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找不到焦距。她看着苏见夏,又看看一脸凝重的陆时衍,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见夏……时衍……我……我摸到了……滑脉……”
“我……我怀孕了?”
“可是……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用力抓住苏见夏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与一丝恐惧,“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钥匙,试图开启那扇被她遗忘的记忆之门,却只带来一片空白和更深的无助。
陆时衍和苏见夏面面相觑,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不知该如何回答。告诉她是你那位前世今生纠缠不清、刚刚又“抛弃”了你的主神道侣沈清辞的?还是告诉她,外面那个天天黑着脸给你煎药的“妹夫”只是个被迫顶缸的?
无论哪个答案,对此刻失去记忆、心智似乎停留在学生时代的白茯苓来说,都太过残酷和难以理解。
就在这时,路无涯端着刚煎好的药走了进来。他看到白茯苓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以及苏见夏和陆时衍一脸为难的表情,黑色的眼眸沉了沉,瞬间明白了大概。
他面无表情地将药碗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白茯苓循声望去,目光落在路无涯那张轮廓分明、却总是笼罩着寒霜的脸上。她看着他深邃的黑色眼眸,脑海中一片混乱。是他吗?这个被见夏和时衍称为她“夫君”的、沉默而凶恶的男人?
路无涯对上她探究而迷茫的目光,心中那股憋屈与烦躁再次升腾。他咬了咬牙,几乎是恶声恶气地,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硬邦邦地开口:
“看什么看!老老实实喝药!”
“至于孩子……”他顿了一下,别开视线,声音低沉而含糊,“……反正不是老子的!”
说完,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的气氛,猛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一个僵硬而暴躁的背影。
白茯苓彻底愣住了。
不是他的?
那……那是谁的?
她茫然地看向苏见夏和陆时衍,却只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复杂与无奈。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混乱的记忆和认知。怀孕的震惊,对过往的空缺,对身边人复杂关系的困惑,以及那个陌生“夫君”莫名其妙的否认……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她本就因伤势而虚弱的精神不堪重负。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茯苓!”
“快!安胎药!”
后堂内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而医馆外,路无涯靠在外面的墙壁上,仰头看着凡间灰蒙蒙的天空,狠狠一拳砸在土墙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
“沈清辞……你他妈真是……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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