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旧识相逢
悦来客栈的后院独立厢房内,灯火通明。琉璃小心地将依旧昏迷的简心安置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床榻上,为她掖好被角。简心的呼吸平稳悠长,脸色虽仍显苍白,但已无性命之忧,只是眉心微蹙,仿佛沉溺于某种深沉的梦境,偶尔会有细微的、无意识的呓语,模糊难辨。秦渊站在床前,凝视片刻,感受着她体内那股源自“源火之种”的微弱生机与七苦念珠的力量相互交融,共同对抗着那诡异的诅咒,心中稍安,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与紧迫感却丝毫未减。
“秦兄,沈文派人来请,宴席已备好,就在前院花厅。”苏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秦渊收回目光,眼神恢复锐利:“来了。”他整理了一下因连日奔波而略显凌乱的衣袍,尽管风尘仆仆,但那挺直的脊梁和沉稳的气度,却让他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不容忽视。苏墨依旧是一袭月白长衫,折扇轻摇,看似风流倜傥,眼神中却闪烁着智计的光芒。玉罗刹换了一身暗红色绣金边的西域裙装,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妖娆妩媚,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撩人心魄的魅力。江辰则依旧是一身玄衣,沉默地跟在最后,周身散发的寂灭剑意,让温暖的晚风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寒意。
花厅布置得颇为雅致,与关外粗犷的风格迥异。红木桌椅,屏风字画,甚至角落里还摆着一盆翠绿的兰草。沈文早已在此等候,他换了一身藏青色便服,更显儒雅。见到秦渊等人,他含笑起身相迎,态度热情而不失分寸。“秦少侠,苏公子,玉罗刹姑娘,江少侠,快请入座。关外苦寒,略备薄酒,为诸位压惊洗尘,聊表地主之谊。”沈文拱手笑道,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江辰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赞赏。“沈先生太客气了,是我等叨扰了。”秦渊抱拳还礼,众人依次落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多是沈文在介绍玉门关的风土人情、西域轶事,言谈风趣,见识广博,仿佛真是一位常年行走丝路的儒商。秦渊与苏墨偶尔附和几句,心中警惕却丝毫未放松。玉罗刹则巧笑嫣然,与沈文谈论起西域香料与珠宝,看似融洽,实则也在不动声色地试探。
就在宴席气氛看似渐入佳境之时,花厅外传来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摩擦的轻微铿锵声。一名护卫快步进来,在沈文耳边低语几句。沈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真是巧了,看来今晚我这小小宴席,竟是蓬荜生辉。有故人来访,与秦少侠或许还有些渊源,不知可否请入一叙?”故人?秦渊心中一动,与苏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在这远离中原的玉门关,他们何来故人?“沈先生请便。”秦渊沉声道。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大明边军低级军官服饰的汉子已大步踏入花厅。此人约三十岁年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皮肤黝黑,嘴唇干裂,眼角带着常年经受风沙洗礼的纹路,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顾盼间自带一股军旅悍气。他腰间佩着一柄制式军刀,行动间龙行虎步,显然身手不弱。
那军官进厅后,先是对沈文抱拳行礼,姿态恭敬:“标下韩铮,参见沈先生!”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韩哨总不必多礼。”沈文微笑抬手,示意他起身。韩铮直起身,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席间众人。当他的视线落到秦渊脸上时,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难以置信,继而转为复杂难言的神色,那神色中有激动,有悲痛,有疑惑,最终都化为一声压抑着巨大情绪的低呼:“秦……秦哨长?!是您?!您还活着?!”这一声呼喊,如同平地惊雷,在花厅中炸响!
秦渊在听到“韩哨总”这个称呼时,心中已是一震。此刻看清对方面容,再闻其声,一段几乎被血与火掩埋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韩铮,原铁山营麾下,与他同属一个把总手下,曾是他颇为赏识的一名悍卒!铁山血夜那晚,韩铮恰好被派往后方押运粮草,侥幸逃过一劫!“韩……韩兄弟?!”秦渊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他乡遇故知,本是喜事,但在此情此景,遇到铁山营的旧部,带来的冲击远大于喜悦。无数关于铁山营、关于那场血夜的画面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苏墨折扇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玉罗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戏码。江辰依旧面无表情,但搭在剑柄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沈文则面带微笑,从容品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韩铮几步抢到秦渊面前,虎目含泪,激动得声音发颤:“秦哨长!真的是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不可能做出那等事!那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兄弟们……兄弟们怎么就……”他说不下去,铁打的汉子,此刻语带哽咽。“韩兄弟,此事说来话长。”秦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重重拍了拍韩铮的肩膀,“我还活着,但背负的污名,至今未雪。铁山营数百弟兄的冤魂,还在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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