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六朝金粉
芙蓉舫内,暖香氤氲,烛影摇红。
偌大的主舱被布置得极尽奢华,猩红的地毯,雕花的屏风,四处悬挂着薄如蝉翼的纱幔,随着舫身微晃而轻轻飘动。数十张矮几错落摆放,上面陈列着精致的江南点心和时令瓜果,酒壶中溢出醇厚的酒香。宾客们或坐或卧,大多衣着光鲜,非富即贵,其中不乏一些看似文士打扮、实则眼神精悍的人物。
中央的舞台上,数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随着悠扬的丝竹声翩翩起舞,水袖翻飞,眼波流转,引得阵阵喝彩。一派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景象。
然而,秦渊三人一踏入这主舱,便感觉到那浮华表象下暗藏的冰冷杀机。
数道目光如同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瞬间黏在了他们身上。这些目光来自不同的方向:有来自角落里那几个看似沉醉于歌舞、实则手指始终按在腰间鼓囊之处的华服宾客;有来自穿梭侍酒、但步履轻盈、眼神锐利的侍女;甚至还有来自舞台上某个伴舞者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眼神。
“好家伙,这排场,比咱们北地的军营演武还紧张。”赵青低声嘟囔了一句,脸上却堆起生意人惯有的圆滑笑容,仿佛真只是个来寻欢作乐的商贾。
秦渊面色平静,体内《沧海无量诀》悄然运转,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蔓延,将那些怀有敌意的气息一一锁定。他看似随意地扫视全场,并未发现苏墨的身影。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迎了上来,笑容可掬:“三位爷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我们芙蓉舫吧?快请入座,需要什么样的姑娘相伴?”
秦渊淡淡道:“听闻芙蓉舫苏大家琴艺无双,特来聆听,不知今夜可有幸得见?”他这是依着苏墨才子风流的人设,抛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管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即笑道:“哎呀,真是不巧,苏大家今日身体不适,早早歇下了。不过我们舫上其他姑娘也是色艺双绝,定能让三位爷尽兴。”
便在此时,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响起:“我道是谁,原来是码头上的那几位‘英雄’来了。怎么,不在漕帮的地头躲着,跑到这秦淮河上来风雅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张矮几后,坐着几人,为首的正是翻江会的那个鼠须汉子周老捻!他此刻换了一身绸缎袍子,却依旧掩不住那股猥琐气质,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秦渊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挑衅。他身边坐着几个气息彪悍的汉子,显然都是翻江会的打手。
周老捻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不少宾客的注意。许多目光在秦渊三人与周老捻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好奇与审视。
秦渊尚未开口,另一个方向,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传来:“周老捻,芙蓉舫是清静之地,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放肆。”
说话的是一个独自坐在窗边的玄衣男子。他约莫三十许岁,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闪烁,手指修长,正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他虽未穿官服,但那种冰冷肃杀的气质,以及腰间若隐若现的一块玄铁腰牌,让秦渊瞬间确认——此人是玄衣卫!而且观其气息,武功远在昨夜那个使用雁翎刀的冷峻男子之上。
这玄衣卫看似在呵斥周老捻,但秦渊能感觉到,他更多的注意力,始终落在自己三人身上。这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审视。
周老捻对那玄衣卫似乎颇为忌惮,干笑两声,不敢再大声挑衅,只是低声对身边人嘀咕着什么,眼神愈发阴狠。
舞台上的歌舞依旧,丝竹声未曾停歇,但主舱内的气氛,却因为这两方的出声,陡然变得凝重起来。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在缓缓绷紧。
秦渊心知,苏墨恐怕是不会出现了,或者说,他早已料到这是一个陷阱。今夜,注定无法善了。
他对着那玄衣卫方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对方看似“解围”的举动,然后带着江辰、赵青,寻了一处靠近舱门、相对空旷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进退皆宜。
江辰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他按剑而坐,周身散发的冷意,让本想过来招呼的侍女都望而却步。他的目光偶尔扫过那玄衣卫和周老捻,如同在看死人。
赵青则充分发挥了他的长处,自顾自地倒酒,品尝点心,还啧啧称赞,仿佛真的沉浸在这声色之娱中,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舱内众人的神态、位置默默记在心里。
时间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缓缓流逝。歌舞一轮接着一轮,宾客们的谈笑声似乎也重新热烈起来,但那股暗藏的杀机却愈发浓郁。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名玄衣卫忽然放下酒杯,站起身,缓缓向秦渊他们这桌走来。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跳上。
舱内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了过来。
玄衣卫在秦渊桌前站定,目光如刀,直视秦渊:“阁下便是秦渊?前铁山营哨长?”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主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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