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揣着暖意渐浓的桃木梳,踏上了通往京城的官道。越靠近繁华之地,怀里的阿秀便越“精神”,偶尔会借着梳齿的缝隙,好奇地打量路边的商铺幌子,清脆的笑声像藏在梳子里的风铃:“那个糖画捏的小兔子,耳朵歪歪的,好丑呀!”
文轩忍不住笑出声,引得路人侧目。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对着一把梳子说话,忙拢了拢衣襟,低声道:“到了京城,我给你买个最漂亮的糖画。”
寻了家僻静的客栈住下,文轩按照阿秀的嘱咐,每日清晨用舌尖血点在桃木梳上。第七日清晨,梳齿间的阿秀竟能勉强化作三寸高的小人,坐在他的指尖上。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扎着双丫髻,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我爹说,京城西市有个‘阴物行’,掌柜的是他老友,或许能帮我找到‘肉身’。”
两人按着地址找到西市深处的一间铺子,门楣上挂着“渡厄堂”的黑木牌匾,门帘却是块破旧的红绸。掀帘而入时,文轩浑身一僵——柜台后算账的掌柜,竟长着一张和驿站掌柜一模一样的脸!
“客官要买什么?”掌柜抬起头,黄黑的牙齿在昏暗中闪着光,指甲缝里依旧是那熟悉的乌黑黏液。
阿秀突然钻进文轩的袖中,声音带着颤抖:“是他!十年前贪‘引路钱’的押队掌柜!”
文轩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指了指货架上的一串桃木佛珠:“要这个。”他注意到掌柜手腕上空空如也,上次在驿站见到的黑色佛珠不见了。
掌柜接过银子,突然压低声音:“十年前那批‘货’里,有个赶尸匠的女儿,你可见过?”他枯瘦的手指在柜台上敲出“笃笃”声,“她爹用‘替身术’换了个书生的魂魄,却把自己女儿的肉身留在了‘滞留客栈’的枯井里……”
文轩猛地攥紧拳头,袖中的阿秀几乎要哭出声:“我爹……他骗了我?”
当晚,文轩带着桃木梳潜回那座山中客栈。枯井里的暗道依旧弥漫着艾草香,只是尽头的祠堂供桌上,多了个蒙着红布的木匣。掀开红布的瞬间,文轩倒吸一口凉气——匣子里躺着一具少女的身体,面容与阿秀一模一样,只是皮肤苍白如纸,心口处插着一支黑色的骨簪。
“这是‘养魂棺’。”阿秀的声音从梳齿间传出,带着彻骨的寒意,“我爹根本不是救你,他是想用你的纯阳之体,给我做‘肉身容器’!”
此时,祠堂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老者提着油灯走进来,面容竟与文轩有七分相似!他看到文轩,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怎么回来了?”
“你是谁?”文轩握紧桃木梳,指节泛白。
老者叹了口气,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他的左额上有一道月牙形的伤疤,与文轩梦中反复出现的“摔死在山涧”的记忆碎片重合。“我是你爹的孪生弟弟,也是当年那个‘赶尸匠’。”老者苦笑,“十年前你爹被山匪所杀,临终前让我照顾你。可你十七岁那年命中有‘横死劫’,我只能用‘替身术’偷换你的魂魄,把你藏在客栈里……”
“那阿秀呢?”文轩追问,袖中的桃木梳烫得惊人。
老者的目光落在木匣中的少女身上,眼眶泛红:“阿秀是我捡来的孤儿,天生‘阴阳眼’,能看见‘滞留客’。十年前她为了救你,被尸气反噬,肉身成了空壳……我本想等你平安度过劫数,再用你的阳气为她续魂,可没想到……”
他话音未落,祠堂的门突然被撞开,驿站掌柜带着一群“活尸”涌了进来,手里举着的正是那串黑色佛珠:“老东西,你以为换了身份我就认不出你?当年你欠我的‘引路钱’,今天连本带利一起还!”
老者将文轩推到木匣后,自己抽出腰间的墨斗线迎上去:“文轩,快用桃木梳刺阿秀心口的骨簪!那是‘锁魂钉’,拔了她就能活过来!”
文轩颤抖着举起桃木梳,阿秀的声音在耳边泣血:“别信他!骨簪一拔,我的魂魄会立刻被你的阳气吞噬!”
就在这时,文轩突然低头看向地面——朝阳透过窗棂照进来,他的影子在地上扭曲蠕动,竟缓缓分裂成两个!其中一个影子站起身,化作与文轩一模一样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把沾血的匕首,正是半个月前摔死在山涧的“真正文轩”!
“蠢货,你才是‘替身’。”假文轩冷笑,匕首刺向老者,“当年我爹用你的魂魄做‘替身’,就是为了让我借你的身份活下来!现在,该把身体还给我了!”
老者中刀倒地,却死死抓住假文轩的脚踝:“快……拔骨簪……阿秀是唯一能分清‘真身’和‘替身’的人……”
文轩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又看看木匣中沉睡的少女,突然想起阿秀曾说:“我爹说过,你是寅时出生的,属虎,要走东边的生门。”东边,正是此刻朝阳升起的方向!
他猛地将桃木梳刺向木匣中少女的心口——骨簪被拔起的瞬间,阿秀的魂魄从梳齿间飞出,融入肉身。她睁开眼的刹那,指尖一道金光射向假文轩,那影子般的身体竟像冰雪般消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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