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栓一路奔出村庄,脚下生风,花白的头发在晨雾中凌乱飞扬。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三十里外的青峰观!当年那位留下桃木剑的道长曾说,若有劫难,可去观中寻他师兄玄诚道长。
山路崎岖,李老栓的草鞋很快磨破,脚底渗出血迹。他恍若未觉,脑海里尽是女儿们枯槁的面容。正午时分,他在溪边掬水时,水中倒影竟显现出庙里五头石像的狞笑,惊得他跌坐在地。
幻象!都是幻象!李老栓咬牙起身,忽见路边桃枝无风自燃,灰烬中浮现血字:阻我好事,满门皆亡!
与此同时,李家院落死气沉沉。玉珠将桃木剑悬于门楣,剑身符文竟泛起微光。她按照父亲嘱咐,用糯米混着朱砂在门窗缝隙细细撒了一圈。正要回屋照看姐姐,忽闻银莲房中传来瓷器破碎声。
二姐!玉珠推门而入,只见银莲竟直挺挺站在镜前,枯手抓着梳子,一下下梳着花白的头发,嘴里哼着诡异的曲调。镜中映出的,却是五个重叠晃动的鬼影!
来了...他们都来了...银莲猛地转头,瞳孔缩成针尖,小妹快跑!五个...有五个魔头!
话未落音,银莲突然瘫软在地。而西厢房突然传来金凤凄厉的惨叫。玉珠冲过去时,见大姐正用指甲疯狂抓挠自己的脸,血痕纵横间竟浮现出桃花状的红斑!
好痒!有桃花在血肉里生根!金凤嘶喊着,力气大得惊人。玉珠拼死按住她,触手却是一片刺骨冰凉——姐姐的体温正被某种东西快速吸走!
暮色四合时,李家宅院已被黑雾笼罩。桃木剑剧烈震颤,糯米圈外浮现无数血手印。玉珠缩在正堂,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狞笑,抱着最后半袋朱砂瑟瑟发抖。而三十里外,李老栓终于望见道观飞檐时,脚下一软昏死过去,怀中滚出一面裂开的辟邪铜镜...
玉珠蜷缩在堂屋的八仙桌下,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门窗被拍得砰砰作响,那不是风,是无数粘腻湿冷的东西在撞击。悬于门楣的桃木剑震颤不休,发出近乎哀鸣的嗡鸣,剑身上的符文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撒在门口的糯米已然变得乌黑,散发出焦臭的气味。
西厢房大姐金凤的嘶吼声渐渐微弱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非人的嗬嗬声,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而二姐银莲的房间里,却传来了低低的、带着笑意的哼唱,那调子诡异阴森,根本不是银莲的声音。
最可怕的是,玉珠看见纸窗上,映出了不止一个扭曲晃动的影子!有时是长着角的,有时是拖着尾巴的,有时又像是好几个头攒动在一起……它们绕着屋子打转,贪婪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墙壁,钉在她身上。
“爹爹……你快回来啊……”玉珠把脸埋在膝盖里,泪水浸湿了衣襟,手里紧紧攥着最后那点朱砂,这是她唯一的依仗。
就在这时,东边那扇窗户的窗纸“刺啦”一声,被一只长着漆黑长指甲、布满青鳞的鬼手捅破了!鬼手胡乱摸索着,朝着玉珠藏身的方向抓来。桃木剑猛地一亮,一道微弱的金光打在鬼手上,发出“嗤”的灼烧声,鬼手吃痛般缩了回去,但更多的破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门窗的防御,快要撑不住了!
玉珠惊恐地看到,门闩在剧烈的撞击下已经开始弯曲,门板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她知道,一旦让外面的东西进来,她们三姐妹绝无活路。绝望之下,她想起父亲临走时的眼神,想起姐姐们奄奄一息的模样,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猛地从心底升起。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们被害死!
玉珠咬紧牙关,从桌底爬出来,抓起手边一个空瓦罐,将剩下的朱砂全部倒了进去,又冲进厨房,找到盐罐,不管不顾地将粗盐也混入其中。她记得老人说过,盐和朱砂都能辟邪!
她端着瓦罐,冲到摇摇欲坠的大门前。就在这时,“咔嚓”一声,门闩终于断裂!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阴寒刺骨的黑风裹挟着浓郁的桃花恶臭瞬间涌入!
黑风中,隐约可见数个扭曲变形的鬼影,发出兴奋的嚎叫,扑向堂内!
玉珠尖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混合了朱砂和盐的瓦罐朝着鬼影最密集的地方狠狠砸了过去!
“嘭!”
瓦罐碎裂,朱红色的粉末和白色的盐粒四溅开来,如同扬起一团红白相间的烟雾。凄厉无比的惨叫顿时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影如同被滚油泼中,身上冒出嗤嗤白烟,尖叫着向后退去,身形都淡薄了几分。
这突如其来的反击似乎激怒了黑暗中的存在。阴风更盛,一个冰冷邪异的声音直接在玉珠脑海中响起:“小丫头……找死!”
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玉珠的喉咙,将她提离地面。她双腿乱蹬,呼吸艰难,眼前阵阵发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胸前一枚贴身戴着的、毫不起眼的三角形护身符(或许是母亲留下的遗物),突然散发出微弱的暖意。
那邪异的声音“咦”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扼住玉珠的力量微微一滞。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间隙!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只见一点金光如同流星般从院外射入,精准地打在扼住玉珠的无形之力上!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冰水,黑气瞬间溃散。玉珠摔倒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息。
院外,传来一个清朗而充满正气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驱散邪氛:
“无量天尊!何方妖孽,在此残害生灵!”
月光下,一位身着青色道袍、手持拂尘、背负长剑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电,正是李老栓拼死寻来的青峰观玄诚道长!而李老栓本人,则脸色苍白地跟在道长身后,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玄诚道长目光扫过院中弥漫的妖邪之气,又看向屋内景象,眉头紧锁,怒喝道:“五通淫祀,竟敢如此猖獗!今日贫道便替天行道!”
拂尘一摆,一道清光射出,顿时将院中的黑气驱散大半。绝境之中,救兵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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