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纸新郎
民国十七年,清河镇的红事变成了白事。
六个月,六个新郎。个个都是在与柳家小姐柳挽秋的冥婚之夜暴毙,死状如出一辙:身着崭新喜服,心口插着半截燃尽的龙凤花烛,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喜堂的红绸还未撤下,就要挂上白幡。
镇上流言四起,说柳家小姐怨气太重,生前未能出嫁,死后便要靠配阴婚来索命。更有人说,曾在深夜看见一顶诡异的红轿子,无人抬轿,却自行飘过青石板路,轿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惨白的新娘脸。
第七个月,柳家又将目光投向了镇东破庙里寄居的外乡人陈望。
管家带着两个家丁找到他时,陈望正就着凉水啃一个硬邦邦的窝头。管家将沉甸甸的布袋子扔在他面前,大洋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整整五十块。
“姑爷,”管家皮笑肉不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畏惧,“这是聘礼。小姐闺名挽秋,知书达理,能配给您,是您的福分。今夜子时,花轿临门,莫误了吉时。”
陈望捏着那袋大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半晌,他才沙哑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管家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像想起什么,回头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姑爷,前头六位,都是不守规矩,冲撞了小姐。您……好自为之。” 说完,便带着家丁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晦气。
陈望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即将成为新郎的喜悦,也没有对诡异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沉淀已久的恨意。他松开紧握的布袋,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一个褪色发旧的布偶。布偶做工粗糙,依稀能看出是个女娃形状,背后用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字迹,写着一个名字和生辰——柳挽秋。
“挽秋,”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破庙低语,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娘绣的替身傀儡,你可还认得?”
第二章 夜半妆
子时的更鼓敲响,万籁俱寂。柳家大宅西厢一处偏僻的院落,被临时布置成了喜堂。红烛高燃,却驱不散满屋的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一种若有若无的霉味。
陈望穿着不合身的大红喜服,坐在冰冷的婚床上。对面,梳妆台上没有胭脂水粉,只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乌木牌位,上面刻着“柳氏挽秋”几个描金小字。
没有宾客喧闹,没有亲朋祝贺,只有窗外呜咽的风声,像女人的哭泣。
时间一点点流逝,烛火偶尔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陈望一动不动,如同老僧入定。
突然,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灌入屋内,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几近熄灭。温度骤然降低,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梳妆台上的牌位,“咔”一声轻响,裂开了一道细长的缝隙。
陈望猛地抬头,看向洞开的窗户。
窗外,不知何时,悬空立着一个身影!
一身繁复华丽的大红嫁衣,头上盖着绣了鸳鸯的红盖头。嫁衣崭新,却透着一股陈年的死气。她就那样静静地悬在那里,裙摆下空荡荡的,没有脚。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红盖头之下,本该是脸的位置,并非应有的轮廓,而是一个……空洞的、幽深的黑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陈望的心脏狂跳起来,但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他缓缓起身,走到屋子中央,从怀里掏出那个褪色的布偶,紧紧按在自己心口。
“挽秋,”他对着那诡异的尸新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他们用这邪门的冥婚镇你的魂,用活人的阳气养他们柳家的风水!我偏要来了,我偏要破了这邪术!”
话音未落,那尸新娘猛地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嘶啸,那声音不似人声,充满了怨毒和痛苦。屋内所有的红烛应声而灭,瞬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力量扼住了陈望的喉咙,将他狠狠掼在墙上。窒息感扑面而来,他能感觉到那双无形的手指甲尖锐冰冷,刺破了他的皮肤。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陈望用尽最后力气嘶喊:“挽秋姐!你看看我!我是阿望!小时候你偷偷塞饴糖给我吃的阿望!你说过……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
脖颈上致命的钳制,猛地一松!
冰冷的触感依然存在,但那股要碾碎他喉咙的力量,消失了。
“嘀嗒……嘀嗒……”
有什么冰冷湿黏的东西,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是血泪。从那个盖头下的黑洞里,滴落下来的、暗红色的血泪。
那顶红盖头,无风自动,缓缓飘落在地。
盖头下,显露出的,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张高度腐烂的女孩子的脸。皮肤青紫,部分地方露出白骨,唯有一双眼睛,空洞洞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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