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姨的童年,是被一阵阵钻心的痒和疼裹挟的。
从她五六岁起,身上就开始长疮。不是寻常的疖子,那疮口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色,中心溃烂,流出黄水,奇痒无比,抓破了又是剜心的疼。夜里她常痒得睡不着,躲在被子里小声啜泣。我姥姥姥爷带着她访遍了周边的郎中,中医西医看了个遍,苦药汤子灌了一碗又一碗,什么稀奇古怪的偏方膏药都试过了,那疮却像长在了根上,顽固地此起彼伏。
后来,我二姥爷——我姥爷的弟弟,一位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颇广的老人发了话。他叼着旱烟袋,眯眼瞧着我二姨胳膊上的疮,沉吟半晌说:“这疮不寻常,寻常法子治不了。你们去抓条蛇来,不要太大,活的最好。找个密封的玻璃瓶子,把它放进去,封严实了,埋在背阴的土里。别管它,等它在瓶子里自己化了水,用那水抹疮,兴许能除根。”
那时的人信这些土方子。我舅舅,当时还是个半大小子,听了吩咐就拎着个布袋子下了地。在地头田埂转悠了半天,连个蛇影子都没见着。眼看日头偏西,他心一横,钻进了村东头那片乱坟岗子。坟地阴湿,草长得老高。说来也怪,没一会儿,他真就在一个荒坟的洞口边,发现了一条蛇。那蛇不大,不到两尺长,通体呈暗褐色,背上有些模糊的斑纹,盘在那里,昂着头,小小的黑眼睛盯着他,信子一吐一吐。舅舅心里发毛,也顾不得许多,眼疾手快用棍子压住,一把揪住尾巴抖散了骨头,塞进了布袋。
回到家,找了个吃剩的罐头瓶,那种大肚子的玻璃瓶。舅舅把蛇塞进去,那蛇在瓶底盘绕起来,依旧昂着头。他用木塞子蘸了蜡,把瓶口封得严严实实,然后按照二姥爷的吩咐,把瓶子埋在了院墙根最背阴的角落。
从那天起,怪事就缠上了二姥爷。
头两天夜里,他开始睡不踏实。先是梦到自家灶膛的火蹿出来,烧着了柴堆,满屋浓烟;接着又梦见一个看不清脸的人,举着明晃晃的菜刀,一声不吭地在后面追着他砍,他拼命跑,却怎么也甩不掉。二姥爷起初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太往心里去。
可接下来的日子,这噩梦非但没停,反而变本加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骇人。他梦见自家的草棚子莫名起火,火舌吞没了整个屋子,他那两个年幼的儿子在火海里哭喊挣扎,他却动弹不得;又梦见自己出门掉进了村口的烂泥塘,淤泥像无数只手把他往下拽,怎么也爬不出来,呛得快要窒息;还梦见我二姥姥好端端在路上走,突然冲出来几条恶狗,疯了一样把她扑倒撕咬……每一个梦都真实得可怕,醒来一身冷汗,心口怦怦直跳。
十来天过去,二姥爷被这无休止的噩梦折磨得形销骨立,眼窝深陷,白天都精神恍惚。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邪门事儿,好像就是从埋了那蛇瓶开始的。
第十一天早上,二姥爷再也忍不住,找到我舅舅,哑着嗓子问:“那蛇……瓶子里那蛇,咋样了?”
舅舅一愣,说:“不知道啊,埋在那儿没动过。”
二姥爷心里咯噔一下:“挖出来!快挖出来看看!”
舅舅看他脸色不对,赶紧拿了铁锹,跑到墙根下把土刨开。那个玻璃瓶露了出来,瓶壁上沾满了泥土和水汽。两人凑近了,擦掉污垢,往里一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条蛇,居然还好端端地盘在瓶底!身子看着是瘦了些,鳞片失了光泽,但那双小黑眼睛却异常亮,信子不时从微张的嘴里吐出,仿佛在无声地示威。十一天了,密封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没吃没喝,它竟然还活着!
二姥爷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全都明白了。他声音发颤:“快!快放了!赶紧放了它!” 接着,他便把这十几天来做的那些可怕的梦,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舅舅。
舅舅也吓坏了,手忙脚乱地砸开蜡封,拔掉木塞,把瓶子一歪。那蛇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探出头,爬出瓶子,落到地上。它没有立刻游走,而是转过头,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看了看我二姥爷,又看了看我舅舅,那眼神复杂,说不清是怨恨还是别的什么。最后,它才一扭头,迅速地游进了墙角的草丛里,消失不见。
当天晚上,折磨了二姥爷十几日的噩梦,再也没有出现。他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而我二姨身上的疮,后来是用了一位游方郎中给的草药膏,慢慢调理才好的。那瓶蛇化水的偏方,终究是没再用上。
很多年后,二姥爷提起这事,还心有余悸。他总是说:“蛇这东西,是冷血,可也最有灵气,通着人性呢。有些事,由不得你不信。” 那条坟地边抓来的褐皮蛇,用它顽强的生命力,给了企图用它“化水”治病的人们,一个永生难忘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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