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宝年间,边关烽火连天。小兵赵昌攥着锈迹斑斑的横刀,在尸山血海中劈开一条生路。忽然颈后一阵刺骨的凉,他像被抽走了骨头般软倒,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只看见吐蕃骑兵狰狞的笑脸。
不知过了多久,寒鸦的啼叫将他从混沌中拽回。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层层叠叠的尸体。赵昌趴在死人堆里,喉咙里腥甜翻涌,脖颈处的伤口却意外地不那么痛了。
夜风呜咽,像女人的啜泣。赵昌缩了缩脖子,忽然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是活人行军的杂乱,而是千军万马踏在云端般的缥缈。他屏住呼吸,透过尸体的缝隙望去,只见月光下站着一队玄甲兵,个个面无血色,手中长戟泛着幽蓝的光。为首的是个白面判官,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名册,声音像两块寒冰相撞:
李二狗!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应道。赵昌浑身一僵——那是同营的伙夫,午时明明被一箭射穿了胸膛。
王三郎!
这是隔壁伍长,他亲眼看见对方被马蹄踩碎了头骨。
判官的声音一声声落下,每叫一个名字,就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尸堆中飘起,麻木地站到玄甲兵队列里。那些身影,全是白日里与他并肩作战的弟兄!赵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他死死咬住嘴唇,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听老兵说过,阴间会在战后点卯收魂,一旦被点名,魂魄便再也回不了阳间。
张...... 判官翻过一页名册,指尖在某个名字上顿了顿,随即跳过,刘七!
名册一页页翻过,赵昌的心跳得像战鼓。他认得的、不认得的名字接连响起,玄甲兵的队伍越来越长,月光下望去,竟如一条沉默的黑色河流。直到最后一页翻完,判官合上名册,玄甲兵们转身,与那些魂魄一同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夜色里。
四周重归死寂,只有风吹过尸骸的沙沙声。赵昌瘫在原地,浑身脱力,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颤抖着摸向脖颈,那里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结痂,边缘泛着健康的粉色。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巡营的军医发现了这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奇迹。赵昌被抬回营帐,敷药时,他望着帐外初升的朝阳,忽然放声大哭——不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想起昨夜那些被点名的弟兄,他们再也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后来赵昌成了老兵,总在冬夜给新兵们讲这个故事。他说阴间点卯那晚,或许是判官眼花,或许是他命不该绝,但他宁愿相信,是那些战死的弟兄们在名册上悄悄划去了他的名字——让他替所有人,多看看这人间的月亮。
二则:《夜半绳影》
村里的李家媳妇又和婆婆吵翻了。
起因是盆没刷干净,可话赶话就变了味——“吃我的住我的,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当初要不是你儿子死缠烂打,我能嫁进这穷家?”刻薄话像冰锥子,扎得她心口发疼。丈夫在外打工,屋里只剩她和冷着脸的婆婆,连个说理的人都没有。
夜深了,婆婆的鼾声从东厢房传来,她却盯着房梁发呆。“活着真没意思……”委屈像潮水漫上来,她摸黑摸到墙角的柴火房,翻出一捆晒谷用的粗麻绳。凳子搬到房梁下,绳子打了个死结,她踩着凳子,脖子刚要往里伸——
“吱呀——”
西厢房的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丈夫不知何时回来了!他本想给她个惊喜,却撞见这骇人的一幕,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他借着微光一看,魂都吓飞了:媳妇身后,竟站着个穿灰布衫的模糊女人,长发垂到腰,正踮着脚往她耳边凑,嘴唇无声开合,像在说什么悄悄话!
“你要干什么!”
丈夫暴喝一声,一脚踹开房门。媳妇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凳子“哐当”翻倒,她重重摔在地上,麻绳从房梁上飘下来,扫过她的脸。那灰影女人却像水汽般,“呼”地一下散了。
“你咋回来了?”媳妇惊魂未定,眼泪掉了下来,“我……我就是心里闷得慌……”
“闷得慌也不能做傻事啊!”丈夫抱住她,声音发颤,“你没看见吗?刚才有个女人站在你身后!”
媳妇愣住了,脸色惨白:“女人?没有啊……我就觉得耳边一直有声音,软软糯糯的,说‘死了吧,死了就一了百了,没这么多烦心事了……’我脑子一懵,就啥也不知道了……”
这事很快传遍了村子。村里的老人抽着旱烟叹:“人啊,一动死念,就容易招来‘找替身’的野鬼。它们专挑心里憋屈的人下手,在耳边煽风点火,勾着你往绝路上走。”
老人说,这时候千万不能慌,得咬紧牙关,朝着空气大骂一声:“我活得好好的,才不想死!”邪祟最怕这股“火”气,自然就退了。
后来,李家媳妇再也不敢胡思乱想。每当心里难受时,她就站在院子里,对着太阳喊几声:“我还要等儿子长大呢!我还要看孙子呢!”喊着喊着,心里的乌云就散了。
只是那根麻绳,被丈夫劈成了柴,塞进灶膛里烧了。火舌舔着麻绳,发出“噼啪”的响,像是有谁在低声啜泣,又像是一声不甘的叹息,很快便被烟火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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