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抓起地上一条看不出本色的毛巾胡乱擦了把汗,顺手就把脏毛巾搭在了旁边一个看起来很干净的、装着待用消毒餐具的塑料筐边缘。
“哎!刘大锤!你那破抹布!”管事部的一个小丫头刚推着一车洗好的杯子过来,一眼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脏毛巾,顿时尖叫起来,“快拿走!沾了我的消毒筐!”
“叫什么叫!大惊小怪!”刘大锤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屁股坐在旁边一个倒扣着的塑料桶上,拧开随身携带的大号军用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
他瞥了一眼那小丫头紧张兮兮拿走毛巾的样子,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不远处传菜口正忙得脚不沾地的花胜男,眼睛滴溜溜一转,坏水儿就冒了上来。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开始扯闲篇:“哎,我说,你们发现没?最近咱厨房这风水,有点燥啊!尤其是某些地方,”他意有所指地朝传菜口方向努努嘴,“那火气,蹭蹭的!跟那啥…对了,就跟那老房子里的旧水管似的,年头久了,里头堵得厉害,锈得梆硬!那水流啊,不畅快!憋得慌!可不就一碰就炸吗?得通!得好好通通!”
他一边说,一边还做了个极其猥琐的下流手势,两根手指并拢,模拟着疏通的动作,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促狭又恶意的笑容。
旁边几个等着领维修零件的杂工和小弟闻言,都憋不住嗤嗤地低笑起来,眼神暧昧地瞟向花胜男那边。
正在传菜口对着单子、语速飞快地指挥小弟们“三号桌松鼠桂鱼快走!”“七号桌加份果盘!”的花胜男,耳朵极其灵敏地捕捉到了刘大锤那破锣嗓子和猥琐的比喻。她猛地一回头,那张刚刚洗干净、还带着水珠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暴怒!
“刘!梦!贺!”花胜男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烧开了的汽笛,瞬间压过了传菜间的所有嘈杂。她像一枚被点燃的小型火箭炮,“嗖”地一下从传菜口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她个子虽小,气势却如同暴怒的雌虎,直冲到正坐在桶上、还一脸坏笑的刘大锤面前,叉着腰,仰着头,乌溜溜的眼睛里喷着火。
“你个碎嘴的破锤子!满嘴喷粪!你刚才说谁是‘老水管’?说谁‘堵得慌’?说谁‘欠通’?”她每问一句,就用那纤细却极其有力的手指狠狠戳一下刘大锤油乎乎的工装胸口,发出“噗噗”的闷响,留下几个清晰的白色面粉指印——那是刚才面粉大战的残留物。
刘大锤被她戳得身子直晃,桶都坐不稳了,脸上那点坏笑也僵住了,有点挂不住。“哎哎哎!小花!花老大!开个玩笑!至于嘛!”他试图摆出“哥就是逗你玩”的架势,但眼神明显有点虚。
“玩笑?”花胜男的声音拔得更高,几乎要刺破天花板,“我让你开个够!”她目光如电,一扫周围,看到刘大锤刚才维修拆下来的、扔在脚边的一截小指粗的废旧铜管。她想也没想,弯腰一把抄起那根冰冷的铜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作势就要朝刘大锤那张欠揍的脸上抡过去!
“我让你通!老娘今天就给你这破嘴好好‘通通’!”
“哎哟卧槽!小花!冷静!冷静!”刘大锤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直接从塑料桶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往后退。那铜管看着不起眼,真抡到脸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周围的杂工和小管事们也吓了一跳,纷纷后退,生怕被殃及池鱼。
眼看一场“血案”即将发生!
就在那铜管带着风声即将落下之际,一只沾着面粉、骨节粗大的手掌如同铁钳般,稳稳地、在半空中一把攥住了那根铜管!动作快如闪电,精准无比!
“小花!使不得!”白天齐沉稳的声音响起。他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花胜男身侧,一手稳稳攥住铜管,另一只缠着绣花手帕的手则轻轻地、但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按在了花胜男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的瘦削肩膀上。
他刚从面点间的“雪灾”现场脱身,身上头上还沾着不少面粉,看起来有点狼狈,但眼神却异常沉稳,像块定海神针。
花胜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钳制住了自己挥出的手臂,铜管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她猛地回头,对上白天齐那双带着无奈和安抚的、黑亮的眼睛。
“白大侠!你放开!这破锤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今天非把他那张破嘴敲成‘扁管子’不可!”花胜男气咻咻地挣扎着,小脸通红,眼睛瞪得溜圆。
“敲成‘扁管子’容易,敲完了呢?孙老大那儿你怎么交代?为这点破事儿,值当吗?”白天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冷静的力量。他手上微微用力,将铜管从花胜男手里抽了出来,随手扔回刘大锤那堆工具里,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依旧按着花胜男的肩膀,防止她再暴起,同时转头看向惊魂未定、正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刘大锤,浓眉紧锁,语气带着责备:“老刘!不是我说你!你这张嘴是真该上把锁了!多大岁数人了?跟个小姑娘开这种浑玩笑?合适吗?赶紧的,给人小花赔个不是!”
刘大锤看着被白天齐控制住、依旧像只愤怒小兽般瞪着血红眼睛的花胜男,再看看白天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头了。
他讪讪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抹了把脸上的油汗,弄得脸更花了。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花胜男,语气总算正经了点,带着点不情愿的服软:“那…那个…小花,对不住啊!哥…哥就是嘴贱!胡说八道!你…你别往心里去!哥错了!”最后三个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花胜男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着,恶狠狠地瞪着刘大锤,显然那句轻飘飘的“错了”并不能浇灭她的怒火。
白天齐见状,按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冷静。他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清了清嗓子,脸上又挂起那副憨厚可亲的笑容,打圆场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老刘,赶紧把你那破冰箱修好,老王那边还等着用呢!小花,”
他低头看向依旧气鼓鼓的女孩,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号的不锈钢碗,里面是刚从冷柜里刮下来的、冒着丝丝寒气的、晶莹的碎冰沙,上面还点缀着两颗红彤彤的腌樱桃(估计是凉菜间的边角料),“消消气,天热,来,尝尝这个,我刚弄的‘灭火冰沙’,熬哥秘方,清心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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