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还带着点雨后的凉,陈阳刚推开院门,就看见傅星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肩上挎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布包,手里还攥着本卷了边的笔记本——是上次画满电路图和小太阳的那本。看见陈阳,傅星赶紧迎上来,布包上的带子晃了晃,露出里面半露的竞赛书脊,印着“1989年省赛汇编”的字样。
“昨晚我把张叔草稿纸上的电磁题又抄了一遍,标了几个没懂的地方。”傅星把笔记本递过来,指尖沾了点墨渍,是昨晚熬夜抄题时蹭的,“你看看,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陈阳接过笔记本,纸页上的字迹工整,关键步骤旁用蓝笔标了小问号,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和张叔草稿纸上的那个很像。他指尖划过纸页,能摸到墨迹未干时留下的轻微凸起:“我昨晚也对着真题卷核对了,有两个地方的受力分析,咱们可能漏了磁场方向的影响。”
两人并肩往张叔家走,巷子里的青石板还沾着水汽,踩上去偶尔会发出“咯吱”的轻响。傅星走得慢,眼睛总往路边的小摊瞟——今早巷口多了个卖豆浆的摊子,白瓷碗里盛着冒着热气的豆浆,飘着点金黄的油花。“要不要买两碗?张叔家说不定还没煮早饭。”傅星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几枚硬币,指尖捏着硬币边缘,轻轻晃了晃。陈阳点点头,看着傅星踮起脚接过摊主递来的豆浆,手腕上的细红绳晃了晃,是上次傅星妈编的,说是避灾的。
“小心烫。”陈阳伸手帮傅星托了下碗底,指尖碰到傅星的手腕,像碰了下浸在凉水里的瓷,傅星的手轻轻抖了下,赶紧把碗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我能拿稳,你拿好你的。”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放慢了脚步,让陈阳走在里侧,避开路边的积水。
张叔家在巷子尽头,是个带小院的旧瓦房,院门上挂着串晒干的玉米,黄澄澄的,风一吹就轻轻晃。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院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推开门一看,张叔正坐在小板凳上修一个旧收音机,手边放着螺丝刀和焊锡丝,阳光透过院墙上的丝瓜藤,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你们俩倒是早。”张叔抬头看见他们,赶紧放下手里的活,用布擦了擦手上的锡渣,“快进来坐,我刚烧了水,还没来得及泡茶。”傅星把豆浆递过去一碗:“张叔,我们买了豆浆,您先喝点垫垫。”张叔接过豆浆,笑着拍了拍傅星的肩膀:“还是你们细心,我这老毛病,一修东西就忘了吃饭。”
小院里种着几株向日葵,刚长出半人高,叶子上还沾着露水,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墙角放着个旧书架,上面摆满了泛黄的书,大多是电路和机械相关的,最上面一层放着个相框,里面是张黑白照片,年轻的张叔穿着工厂的制服,手里拿着个万用表,笑得很亮。“那是我二十岁刚进工厂的时候拍的。”张叔顺着陈阳的目光看过去,手指在相框边缘轻轻摸了摸,“那时候就想着,能把电路吃透,以后也能当技术员。”
傅星把布包里的竞赛书和笔记本拿出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张叔,我们昨天对着您的草稿纸研究了电磁感应题,有几个地方没弄明白,想请教您。”张叔放下豆浆碗,凑到石桌前,拿起傅星的笔记本翻了翻,指着其中一个问号:“这个地方,你们是不是没考虑线圈的电阻?实际电路里,线圈不可能没有电阻,算总电动势的时候得把这个加上。”
陈阳赶紧拿出笔,在笔记本上记下张叔说的话,笔尖刚碰到纸,傅星也递过来一支红笔:“用这个标重点,上次你说红笔显眼。”陈阳接过笔,指尖和傅星的指尖撞了下,像两滴落在石桌上的露水,轻轻弹开。张叔看着他们,笑着拿起自己的旧笔记:“我当年参赛的时候,也总和工友一起讨论,有时候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发现是彼此漏了个小细节。”
旧笔记的封面是硬壳的,已经磨出了毛边,上面用钢笔写着“张志远 1985年竞赛笔记”,字迹遒劲。张叔翻开笔记,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树叶,是当年夹进去的,叶子边缘已经脆了,轻轻一碰就会掉渣。“你们看这里。”张叔指着笔记里的一页,上面画着个复杂的电磁感应装置图,旁边标着“工厂行车电路图简化版”,“当年我就是因为在工厂见多了实际装置,竞赛时才想到把复杂题简化成实际场景,一下子就解出来了。”
傅星凑得很近,鼻尖几乎碰到纸页,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陈阳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悄悄把石桌上的豆浆往他那边推了推——傅星的豆浆还没喝,已经凉了点,杯壁上凝着水珠。“谢谢。”傅星感觉到豆浆的凉意,抬头对陈阳笑了笑,耳尖泛了点浅红,像被阳光晒透的苹果。
张叔讲得兴起,从屋里搬出个旧木箱,打开箱子时,里面传出“哗啦”的轻响,全是当年的竞赛资料,还有几个小小的电子元件。“这个是示波器,当年工厂淘汰下来的,我修了修,还能用。”张叔拿出个银色的仪器,外壳有点氧化,但按钮和旋钮都擦得很亮,“你们不是对感应电流的波形有疑问吗?咱们实际测一测,比在纸上画一百遍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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