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雪没停,却比昨晚小了些,像筛面粉似的,把图书馆的红砖墙蒙了层浅白。陈阳揣着傅星给的旧短语手册,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见傅星站在台阶下跺脚,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手里攥着两袋热豆浆,见他来,眼睛亮了亮,把其中一袋往他手里塞:“刚在巷口买的,甜口,没放糖精。”
豆浆袋是用粗麻绳缠的,绕了两圈,刚好能让手指攥得稳当。陈阳捏着袋身,温意顺着指尖往胳膊肘爬,忽然看见傅星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是上次帮他搬煤块时勾破的——当时陈阳还说要帮他补,傅星笑着摆手说不用,转头却把自己的旧毛衣拆了线,想来是自己缝过,只是针脚没那么齐整,露出点浅灰色的线茬。
“傅月姐呢?”陈阳往傅星身后望了望,没见人。傅星往台阶上挪了挪,让他躲开迎面来的风:“我姐去管理员办公室拿词典了,说让咱们先去三楼找座位。”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陈阳怀里的短语手册上,手册封皮沾了点雪沫,陈阳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却见傅星伸手过来,指尖轻轻蹭过封皮角落——那里是上次他贴纸条的地方,如今纸条边缘被磨得发毛,显然陈阳常翻。
两人踩着积雪往三楼走,楼梯扶手凉得硌手,傅星走在前面,每上两级就回头等他,像怕他跟不上。到了三楼阅览室,靠窗的位置还空着,阳光透过结了霜花的玻璃照进来,在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傅星把自己的布包往靠窗的椅子上放,又从包里掏出块干净的抹布,擦了擦对面的椅子:“你坐这儿,暖和。”
陈阳刚坐下,就见傅星从布包里翻东西——先是掏出本旧的《英汉词典》,封面写着傅月的名字,页边画了不少小爱心,想来是傅月少女时的笔迹;接着又拿出个铁皮饼干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花生糖和奶片,都是陈阳爱吃的。“我妈上周去县城带的,”傅星往他手里塞了块奶片,“你上次说看书容易饿,给你带的。”
奶片是橘子味的,含在嘴里沙沙的甜。陈阳刚要说话,就见傅月抱着本厚词典走过来,把词典往桌上一放:“找了半天,就剩这一本新的,星星说你英语短语总记混,这本里例句全。”她说话时,用胳膊肘碰了碰傅星的胳膊,“某人昨晚翻了半宿自己的旧书,说要找本‘最有用’的给陈阳,结果把我高中的笔记都翻出来了。”
傅星的耳尖瞬间红了,赶紧把饼干盒盖好:“姐,你别乱说。”傅月笑着往门口走:“我去楼下借本小说,你们俩好好学习,别总偷偷递东西。”她走出门时,回头眨了眨眼,门帘晃了晃,把傅星没说完的辩解挡在了里面。
阅览室里很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窗外雪花落在玻璃上的轻响。陈阳翻开傅月的旧词典,刚翻到“acpany”那页,就见页边贴着张书签——是用硬纸壳剪的,上面画着棵小松树,松针用绿墨水涂得匀匀的,书底下写着个小小的“星”字,笔迹和傅星给练习册写批注的字迹一模一样。想来是傅星昨晚翻书时,特意做了夹在里面的。
他捏着书签往旁边瞥,傅星正低头写英语题,眉头微微皱着,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往回划了道,显然是遇到了难句。陈阳把词典往他那边推了推,刚好停在“plicated”那页,傅星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惊讶,随即笑了笑,嘴角弯成的弧度,和书签上的松针一样软。
“这个句子的结构,和词典里的例句像。”陈阳压低声音说。傅星点了点头,笔尖在例句下划了道横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笔袋里掏出支铅笔,在例句旁边写了行小字,推回给陈阳——纸上写着“你上次错的就是这种结构,记下来”,末尾画了个小铅笔,笔尖对着例句,像在指引方向。
两人并肩看书,阳光慢慢移到桌角,把傅星的头发染成了浅金色。陈阳忽然发现傅星的手冻得发红,指关节处还有点脱皮,想来是早上买豆浆时没戴手套。他悄悄把自己的棉手套摘下来,往桌底下递了递,刚好碰到傅星的手背。傅星愣了愣,转头看他,陈阳赶紧别开目光,假装翻书,却听见傅星轻轻笑了声,把左手伸进了手套里——手套是陈阳妈织的,有点大,傅星的手往里缩了缩,刚好能握住整个掌心。
没过多久,傅月抱着本小说回来,见两人的手套并排放在桌角,笑着把手里的烤红薯往桌上放:“楼下大爷烤的,甜得很,你们俩分着吃。”红薯是用旧报纸包着的,还冒着热气,傅星接过,小心地剥了皮,把烤得最软的一半递到陈阳手里,自己拿着带点焦糊的另一半,小口小口地啃着。
红薯的甜香混着墨香飘在空气里,陈阳咬了口,烫得直哈气,却见傅星盯着他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傅月翻着小说,忽然抬头说:“下午有露天电影,在中心广场,放《庐山恋》,你们俩要不要去看?”傅星的动作顿了顿,刚要说话,陈阳就点头:“好啊,刚好写完这页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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