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是被院墙外的“叮叮当当”声吵醒的。
窗帘缝里漏进的天光已经亮堂,不是清晨那种青灰色,而是带着点暖调的米白,落在床头柜的搪瓷杯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他摸过手表看了眼,七点刚过,比昨天醒得晚些,那声响还在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敲钉子,节奏不快,却很稳当,隔着墙都能听出几分认真。
傅星趿着布鞋走到窗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巷口那棵老槐树的枝桠斜斜伸过来,刚好挡着视线,只能看见陈阳家院子门口的一小片地面,放着个半旧的竹编鸡笼,还有个铁制的工具箱,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锤子、钳子和几枚闪着冷光的钉子。
是陈阳在修鸡笼。
傅星想起昨天傍晚陈阳说的话,指尖在窗帘布上轻轻蹭了蹭,布面有点粗糙,像小时候妈妈织的粗毛线衣。他转身叠被子,把被角抻得平平整整,和妈妈摆筷子的习惯一样,总喜欢把东西归置妥帖。走出房间时,妈妈正端着粥锅从厨房出来,见他醒了,笑着指了指桌上:“刚热的馒头,还有你爱吃的咸菜,快坐。”
“妈,巷口的声音是陈阳在修鸡笼吗?”傅星拿起筷子,咬了口馒头,面香里混着点蒸笼的热气,暖得人舌尖发轻。
“是啊,早上路过他家门口,他妈说鸡笼底松了,鸡总往外跑,阳阳说今天歇着,就自己琢磨着修呢。”妈妈盛了碗粥放在他面前,“你吃完去看看?要是需要帮忙,搭把手。”
傅星“嗯”了一声,喝粥的速度快了些。粥是小米熬的,熬得很稠,米油浮在表面,凉了点也不烫嘴。他几口喝完粥,拿起帆布包往肩上一搭,走到门口时,妈妈又叫住他:“把这个带上,昨天李叔给的面粉,我蒸了几个白面馍,给阳阳奶奶送两个去,老太太爱吃这个。”
傅星接过妈妈递来的油纸包,里面的馒头还温着,隔着纸都能感受到热气。他走出巷子,刚拐过弯,就看见陈阳蹲在鸡笼旁边,后背对着他,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半截小臂,上面沾了点浅黄色的木屑。
“你修了多久了?”傅星走过去,把油纸包放在旁边的石台上。
陈阳回过头,手里还拿着锤子,锤头沾了点铁锈:“刚修半个钟头,笼底的竹条断了两根,得换新的。”他指了指鸡笼里面,“你看,昨天跑了只母鸡,找了半天才在李婶家柴房里找着。”
傅星蹲下身,往鸡笼里看了看,几只小鸡仔正缩在角落啄米,羽毛绒乎乎的,像一团团黄棉球。他伸手碰了碰笼底的竹条,确实松松垮垮的,一用力就能晃悠:“得把旧的拆下来,重新钉新的竹条。”
“嗯,我刚拆了一半,就是竹条有点硬,钉的时候费劲。”陈阳说着,举起手里的新竹条,是从院角的竹林里砍的,还带着点新鲜的竹香。
傅星从工具箱里拿起一把钳子,帮着把旧竹条上的钉子拔下来。钳子有点沉,他的手没陈阳大,握起来刚好能圈住。陈阳在旁边递新竹条,两人的头挨得很近,傅星能闻到陈阳头发上的皂角香,比昨天似乎淡了点,混着竹条的清香,倒更清爽了。
“小心点,别夹到手。”陈阳见他拔钉子时手指绷得紧,伸手扶了扶钳子的手柄,指尖轻轻蹭过傅星的手背,比钳柄暖些。
傅星“嗯”了一声,把拔下来的旧钉子放进工具箱的小格子里,摆得整整齐齐。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地里,陈阳帮他拂掉裤腿上的种子,也是这样轻轻的动作,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换好第三根竹条时,陈阳的额角渗出了点汗,顺着脸颊往下滑,快到下巴时,他抬手擦了擦,把木屑蹭到了脸上,像只沾了灰的小猫。傅星看着,忍不住笑了,伸手帮他把脸上的木屑拂掉:“都蹭脸上了。”
陈阳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耳朵尖有点红:“刚才没注意,竹条上的木屑多。”他低头继续钉钉子,锤子敲下去的节奏慢了半拍,钉子却比刚才钉得更稳了。
修完鸡笼时,太阳已经升得挺高了,晒得人后背发暖。陈阳把工具箱收拾好,抬头看见石台上的油纸包,拿起闻了闻:“你妈蒸的馒头?”
“嗯,让我给奶奶送两个。”傅星说着,把油纸包打开,里面的馒头还温着,冒着淡淡的热气。
“正好奶奶还没吃早饭,走,去我家坐坐。”陈阳拎起油纸包,往院子里喊了一声,“奶奶,傅星来了!”
陈阳的奶奶正坐在堂屋的竹椅上做针线,见他们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星子来了?快坐,刚熬的绿豆汤,凉好了,给你盛一碗。”
傅星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奶奶布满皱纹的手端来一碗绿豆汤,汤里浮着几颗亮晶晶的冰糖,甜丝丝的凉气顺着喉咙滑下去,刚好驱散了刚才修鸡笼的热意。陈阳坐在他旁边,拿起一个馒头递给奶奶:“傅星妈蒸的,您尝尝。”
奶奶咬了口馒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还是星子妈手艺好,面发得软和。你们俩啊,从小就亲,星子小时候还总来咱家蹭饭,阳阳每次都把碗里的鸡蛋夹给你,记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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