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盯着他拧扳手的手,创可贴的边角已经沾上了木屑,薄荷味混着松塔的清香漫过来。他忽然想起昨天陈阳塞给他的松香,此刻正躺在工具箱的第一层,被那块粗布盖着,像藏了个暖烘烘的秘密。
中午雨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把车间的积水照得亮晶晶的。傅星蹲在炉子边热饭,看见陈阳正用粗布包松塔,手指穿梭在布褶里,把边角系成个结实的结。得留个小口透气,他捏着布包转了圈,不然里头的潮气散不出去,容易发霉。
布包上的机油印被松塔撑得变了形,傅星忽然发现那形状有点像后山的轮廓。他往陈阳的搪瓷缸里倒了点热水,我妈腌的萝卜干,配馒头吃。他从饭盒里夹出半罐,玻璃罐碰到台面,发出清脆的响。
陈阳的筷子顿了下,夹了块萝卜干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比食堂的咸菜脆。他说这话时,傅星看见他耳尖有点红,像被炉子里的火光烤的。窗外的麻雀落在窗台上,啄着地上的碎米粒,啾啾声混着两人吃饭的动静,倒比车床声更让人安心。
下午的活计是给配件钻孔,需要两人轮流盯着钻床。陈阳先上的,傅星站在旁边递钻头,忽然发现他工装口袋鼓鼓的,露出半截毛线针。围巾快织完了?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钻床的轰鸣声里,陈阳的回答有点模糊,快了,还差个穗子。
傅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住陈阳递过来的钻头。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陈阳手背的一刹那,一股电流似乎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像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与此同时,陈阳也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地将手抽回。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傅星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钻床,不敢再与陈阳的目光交汇。
钻床的钻头在金属上飞快地旋转着,发出尖锐的嗡嗡声。随着钻头的深入,铁屑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在脚边的铁盘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傅星的注意力渐渐被这奇妙的景象吸引,他看着那些铁屑在盘中堆积成一座座小小的“山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成就感。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早上陈阳钻机床底时的样子。
那时的陈阳,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形成了一片深色的痕迹,宛如一片乌云。而现在,这片“乌云”或许已经被陈阳的体温慢慢烘干了吧。
在中途更换钻头的时候,陈阳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转身走到放置工具的帆布包旁边,摸索了一会儿后,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木片,它的大小比之前用来垫机床的那块要小一些,但却显得更加精致。木片的边缘处,还刻着一圈浅浅的花纹,这些花纹虽然简单,却给整个木片增添了几分艺术气息。
陈阳拿着这块木片,走到傅星面前,然后将它塞进了傅星的手中,说道:“这是给你磨的,上次我看到你总是用手去垫工具箱,这样很容易伤到手指。这个木片你可以垫在底下,这样滑动起来会更方便一些。”
傅星接过木片,仔细观察着。他发现这块木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松香味,显然是用松塔堆旁的枯枝制作而成的。这股松香味让傅星感到十分熟悉,仿佛带他回到了那个充满自然气息的地方。
傅星捏着木片,指腹摩挲着那些花纹,像摸着串细密的星轨。他忽然想起那块带刻痕的松香,此刻正躺在家里的木太阳旁边,不知道陈阳刻的到底是什么字。
收工前清理木屑时,傅星发现陈阳在往布包里装松塔,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了似的。后山的雪化得差不多了,陈阳把布包系在帆布包外侧,周末去看看?说不定能找着新鲜的松果。他说话时,傅星看见他工装袖口的毛线又长了点,灰蓝色的线脚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
锁车间门时,雨又下了起来,不大,像筛子筛下来的细沙。傅星正想把工具箱扛起来,陈阳已经先一步拎起了箱子把手,我帮你送回去,反正顺路。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有点发闷,却像块暖石落进傅星心里。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帆布包上的布包偶尔碰在一起,发出闷闷的声响。傅星踢着路边的小水洼,看见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忽长忽短,像两条缠在一起的线。你围巾打算织多长?他忽然问,雨水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
陈阳的脚步顿了下,到...到心口吧。他说得有点含糊,傅星没看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分岔路口的老槐树下,傅星把伞往陈阳那边推了推,这伞你拿着,明天可能还下。伞是母亲新做的油纸伞,伞面上画着松鹤图,边角还留着淡淡的桐油味。陈阳刚想推辞,傅星已经把伞塞到他手里,转身跑进了雨里,我家近!
雨声里,傅星听见身后传来陈阳的声音,明天带点砂纸来,木片还得再磨磨!他回头时,看见陈阳站在槐树下,油纸伞的轮廓在暮色里像朵盛开的花,灰蓝色的围巾角从帆布包侧露出来,被雨水打湿了点,更显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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