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的心中忽地一动,他想起自己包里的新手套。那是一副崭新的手套,柔软而舒适,仿佛还带着淡淡的皮革香气。他本想开口,将这副新手套送给陈阳,让他的手不再受到磨损。然而,就在他刚要张口的时候,陈阳突然弯下腰去,捡起了掉落的扳手。
这一弯腰,陈阳后颈的衣领被扯开了一点,露出了里面贴身穿着的蓝布衫。那蓝布衫的领口处,别着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的尾端坠着一个小巧的铜哨子。铜哨子在工装里若隐若现,随着陈阳的动作,偶尔会闪现出一丝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在默默地诉说着什么秘密。
第一批工件下机时,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不是鹅毛大雪,是细碎的雪粒,被风卷着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傅星用游标卡尺量尺寸,忽然发现刻度盘上蒙着层薄霜,想必是今早气温骤降,车间的暖气还没热透。
你的尺子借我看看。陈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手里捏着块浸了机油的抹布,正往他的卡尺上擦。油迹在金属表面晕开,霜气顿时消了大半,零度以下得擦机油,不然刻度会冻住。他说话时指尖擦过傅星的指腹,比雪粒还凉。
傅星看着他把自己的木牌从口袋里掏出来,垫在工作台的角落当垫片。星子的刻痕里果然还沾着木屑,被陈阳用牙签一点点挑出来,动作轻得像在给雏鸟梳理羽毛。挑干净了上点蜡,他头也不抬地说,不然会积灰。
歇工时,傅星从帆布包掏出个铝制饭盒。里面是母亲炸的萝卜丸子,用纱布裹着保温,此刻还冒着热气。昨天糖包太甜了,他往陈阳手里塞了两个,这个咸口的,配窝头正好。丸子刚出锅时烫得很,他特意晾了半夜,现在温度正好能攥在手里。
陈阳捏着丸子的手指动了动,忽然往傅星口袋里塞了个东西。是块水果糖,玻璃糖纸在工装布上蹭出细碎的响,刚才锅炉房老王给的,橘子味。傅星摸出糖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像摸到了砂纸磨过的螺帽,糙得人心头发痒。
午后的阳光像是被云层压抑了许久,突然间如脱缰野马一般,猛地穿破那厚厚的云层,以一种极其霸道的姿态斜斜地照进了车间。
这道突如其来的阳光,恰好落在了陈阳的帆布包上,将它照得通亮。傅星的目光,也在这一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他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陈阳的帆布包竟然是敞着口的,里面露出了半截毛线,那毛线呈现出一种灰蓝色调,看上去似乎是一条织了一半的围巾。
傅星不禁对这条未完成的围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很想再多看两眼,看看这围巾到底织成了什么样子。然而,就在他刚要定睛细看的时候,陈阳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般,迅速地将包合上了。
不仅如此,陈阳合上包的动作还异常迅速,仿佛那包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样。他拉上拉链的速度快得惊人,以至于拉链的齿牙在快速闭合的过程中,发出了一阵清脆而急促的碰撞声,那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许慌乱。
下午要检修铣床,陈阳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攥紧扳手去拧地脚螺栓,你帮我扶着点机座。傅星蹲过去时,肩膀时不时碰到他的胳膊,工装布料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像雪粒落在棉絮上。
螺栓拧到第三颗时,扳手突然打滑,陈阳的手肘重重撞在傅星额角。嘶——傅星往后缩了缩,手背刚碰到额头就被陈阳拽住了。他的掌心滚烫,比炉膛里的火还灼人,撞破了没有?声音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
傅星摇摇头,却被他强行掰着下巴抬起来。阳光正好落在陈阳睫毛上,把霜白的绒毛染成了金,他的拇指蹭过傅星的额角,力道轻得像扫铁屑,红了一片,他从口袋里摸出块手帕,是傅星昨天擦红糖渍的那块蓝格子,老王说这个消红快。
手帕上的梅花印在傅星眉骨上,像落了片不会化的雪。他看着陈阳低头叠手帕的样子,忽然发现他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木牌,正是自己那块刻着星子的,边角被摩挲得发亮,想来是总揣在身上。
收工时,傅星看见陈阳在给铣床上油。他的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的新疤结了层薄痂,像片干涸的红泥。明天带点獾油来,傅星往他工具箱里塞了个小玻璃瓶,我妈说比凡士林管用。瓶底和木牌碰在一起,发出闷闷的响。
陈阳的手指在瓶身上顿了顿,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东西。是只布偶,用灰蓝色毛线织的,歪歪扭扭像只小兽,耳朵上还缝着颗红星纽扣,废料堆捡的毛线,他往傅星怀里塞,你床头不是缺个压被子的?
雪又下大了,路灯的光晕里飘着无数白点。傅星捏着毛线小兽往家走,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见陈阳正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帆布包在风雪里轻轻晃,像揣着只被喂饱的小兽。
你的围巾快织好了?傅星故意往他口袋边瞟。陈阳的耳朵在风雪里红得发亮,脚步却没停,快了,他踢了踢路上的冰碴子,等织完...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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