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懊恼不已,这意味着他之前的工作都白费了,而且还得重新换刀,耽误不少时间。他气呼呼地把断刀扔到一旁的废铁盒里,心里暗暗叫苦。
就在这时,陈阳恰好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片新的刀片。他看到傅星一脸懊恼的样子,便笑着说:“铬钢粘刀,进给要匀啊。”说着,他蹲下身来,准备帮傅星换刀架。
傅星感激地看了陈阳一眼,心想还是他有经验。然而,当陈阳蹲下时,他后颈的毛衣口子又露了出来。傅星不经意间瞥见了这一幕,这次他看得很清楚,口子的边缘还挂着一根细细的线头,随着陈阳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歇会儿吧。”陈阳换好刀片,往炉边挪了挪小马扎。傅星刚坐下,就见他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铁皮盒,打开来是半袋炒花生,壳上还沾着点泥。“前天下乡收的,”陈阳捏了把递过来,“没洗,吹吹能吃。”
花生壳脆得很,一捏就碎。傅星吹了吹壳上的灰,刚要放进嘴里,忽然发现陈阳剥花生时总用门牙先咬个缝,再用手指掰——和小时候邻居家哥哥一模一样。他心里一动,花生嚼在嘴里,竟有点发甜。
“你那手套呢?”陈阳忽然问。傅星这才发现自己又忘了带,手在工装口袋里蜷了蜷,指尖冻得发麻。陈阳没说话,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副手套递过来,还是那副深蓝色的,只是今天口袋里揣过花生,手套上沾了点炒货的焦香。
“我真不冷——”话没说完,陈阳已经把手套按在他手里。这次傅星没再推,指尖套进去时,触到掌心磨出的薄茧,比昨天更清晰。他低头剥着花生,忽然想起帆布包里的针线,手心里的热气差点把花生壳捂软。
检验科的人来取件时,太阳刚爬过厂房顶。老张看着检验单上的“合格”红章,拍了拍陈阳的肩膀:“还是你手稳。”陈阳正用抹布擦卡尺,闻言笑了笑:“小傅也能车,就是转速没掌握好。”
傅星心里一热,刚想说什么,就见陈阳把卡尺递过来:“这个你拿着用,比你那把准。”黄铜尺身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刻度旁边刻着个小小的“阳”字,大概是他自己刻的。
“这太贵重了——”
“放你那儿方便。”陈阳已经转身去收拾料头,铁屑在他脚边堆了一小堆,像撒了把碎冰。傅星捏着卡尺,忽然发现尺身内侧粘着片很小的花生壳,大概是刚才剥花生时蹭上的,他小心地把它吹掉,像在呵护什么珍宝。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寒风卷着雪沫子往脖子里钻。傅星见陈阳总往左边歪头,才发现他右边耳朵冻红了,像颗熟透的樱桃。“你的耳罩呢?”他记得工具箱里有副军绿色的。
“前天借给小李了,”陈阳缩了缩脖子,“他说他儿子总抢。”傅星没说话,吃饭时特意多打了碗热汤,往陈阳面前推了推:“喝点热的,暖乎。”
陈阳端起碗时,傅星飞快地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到他脖子上。“我不冷。”陈阳要摘,被傅星按住了手。“戴着吧,”他低头扒拉着米饭,“不然耳朵该冻裂了。”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绕两圈正好护住耳朵,陈阳愣了愣,没再摘。
下午车偏心轴时,傅星又出了岔子。车刀崩得更厉害,铁屑溅到手腕上,隔着工装都觉得烫。陈阳正在对面磨钻头,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眉头皱了皱:“过来。”
他把傅星拉到砂轮机旁,往他手腕上涂了点凡士林——装在个旧药膏盒里,大概是用来保养机床导轨的。“铬钢导热快,”陈阳的指腹蹭过他的皮肤,比凡士林还烫,“下次戴护腕。”
傅星点头时,看见他耳后那颗痣沾了点砂轮灰,像落了粒煤渣。他想说什么,陈阳已经转身去找新刀头了,围巾的尾端扫过机床,带起片细小的铁屑。
傍晚收工时,傅星去解围巾,发现陈阳已经洗干净叠好了,放在他的工具箱上。帆布包被人动过,他打开一看,里面的针线包旁边多了块棕色皮子,边缘剪得整整齐齐——正是陈阳说要教他补手套的那块。
锁门时,傅星看见陈阳的自行车筐里放着个玻璃瓶,装着半瓶橘黄色的液体。“这是啥?”他弯腰去看,瓶身贴着张纸条,写着“防冻”。
“甘油,”陈阳把锁扣好,“兑点水擦机床,冬天不容易锈。”他顿了顿,又说,“你也拿点,擦你的卡尺。”傅星刚要摆手,陈阳已经拧开瓶盖倒了点在他手心,冰凉的液体带着点甜腥味,在掌心里慢慢化开。
往家属院走时,夕阳把云染成了橘红色。傅星发现陈阳走路总往右边偏,低头一看,他左边的鞋底磨得比右边薄,大概是总用左脚踩车床踏板的缘故。“你的鞋该换了。”傅星说。
“还能穿,”陈阳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等发工资再说。”傅星没接话,心里却记下了鞋码——上次帮他捡掉落的扳手时,看到过鞋跟的标签。
路过小卖部时,傅星忽然跑进去,出来时手里攥着两袋橘子糖。“给。”他往陈阳手里塞了袋,自己拆开一颗放进嘴里。糖比昨天的酸,酸得他眯起了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