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北平城里上演着一场互相算计的谍战大戏时,辽东,定辽卫,也迎来了起兵之后的第一个除夕。
去年的除夕,蓝玉是用一场盛大的流水席和一番推心置腹的讲话,来凝聚军心,鼓舞士气。
那时的辽东百废待兴,人心惶惶。
他需要用那种外放而热烈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跟着他,有肉吃,有希望。
而今年则完全不同。
经过石河谷大捷的洗礼和数月来的内部整顿,辽东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已经平稳地运转起来。
军心、民心,都前所未有地稳固。
所以,这个除夕,蓝玉过得很低调。
他没有再搞什么全城同庆的大场面。
只是下令全军加餐,每名士兵都可以领到双倍的肉食和酒水。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庆祝活动。
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上。
除夕前夜。
总管府后院,一间宽敞的暖阁里。
一场特殊的“家宴”正在进行。
宴请的宾客,身份都很特别。
主座上坐着的是新任“战俘感化营”总教习,郭英。
他的下首,则是李德以及其他二十几名近期在“感化营”里态度发生了明显转变的前明军降官。
这些人,都是郭英亲自挑选出来的。
按照他的说法,这些人心里那块“顽石”基本都已经被敲碎了。
剩下的,只是一些面子上的问题和心理上的最后一道坎。
今天,蓝玉要亲自帮他们把这道坎给迈过去。
暖阁里烧着旺盛的炭火,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与木炭的炽热。
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热气腾腾。
但气氛却有些压抑和尴尬。
这些降官们一个个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笔直,神情拘谨。
有人下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酒杯,有人则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碟,不敢抬头。
几乎没有人动筷。
他们心里都在忐忑地猜测着,蓝玉今天请他们来,究竟是何用意。
“都愣着干什么?吃菜,喝酒。”
蓝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亲自为身旁的郭英斟满了酒。
“今天没有大帅,也没有俘虏,只有一帮离家的男人,在异乡过个年。”
他语气随和,仿佛只是在和晚辈们拉家常。
“李千户。”
蓝玉端起酒杯,看向了坐在郭英身边的李德。
被突然点名,李德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他身体猛地一颤。
他连忙站起身来,紧张地回答道:“回……回大帅,罪将……正是应天府人。”
“坐,坐下说。”蓝玉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听郭将军说,你是应天府人士?”
“应天府,好地方啊。”
蓝玉的目光带着一丝追忆。
“秦淮河的画舫,夫子庙的小吃,我都惦记得很。”
他仿佛只是在和一个同乡聊起家乡的风景,这让李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蓝玉抿了一口酒,话锋一转。
“不知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提到家人,李德眼中刚亮起的一点光瞬间熄灭了。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罪将家中,尚有老母和拙荆,以及一个七岁的孩儿。”
“哦?”
蓝玉点了点头。
他又转向另一名降官。
“张都司,我记得你是山西人吧?”
“过年的时候,你们山西是不是都要吃刀削面?”
就这样,蓝玉一个一个地问了过去。
他和每个人都聊了几句,聊的全是些关于家乡、家人、年俗的琐碎小事。
他绝口不提战事,更不提什么投降、效忠之类的话题。
整个暖阁里的气氛,在这种轻松的闲聊中渐渐变得不再那么紧绷。
降官们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席间终于响起了些许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他们发现,眼前这个在战场上如同魔神一般的男人,私下里,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蓝玉看火候也差不多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手。
暖阁的门被推开,两名亲兵抬着一个沉重的黑漆木箱走了进来,“咚”的一声放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那个箱子吸引了过去。
蓝玉站起身来,走到箱子前。
他打开了箱盖。
众人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只见箱子里装的不是金银,也不是珠宝。
而是一沓一沓用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每个包裹上,都用毛笔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诸位。”
蓝玉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知道,大家在这辽东,最挂念的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
“年关将至,你们不能与家人团聚,心里肯定不好受。”
“所以,我自作主张,为大家准备了一份特殊的‘年礼’。”
他一边说,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写着“李德”名字的包裹,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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