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旅旅部那小小的院落，此刻仿佛成了一个被无形力量挤压的火药桶，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李云龙如同护食的猛虎，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地指挥着旅部所有能调动的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卸车、清点、搬运那堆积如山的装备，尤其是那三件被厚重篷布严密遮盖、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镇旅之宝”——喀秋莎火箭炮、T-70坦克、伊-16战斗机部件。
“快！快！他娘的都没吃饭吗？给老子动作再快点！”李云龙的吼声在院子里回荡，他亲自站在那覆盖着火箭炮的卡车旁，仿佛谁敢靠近一步就要跟谁拼命。赵刚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挽起袖子，和战士们一起搬运沉重的弹药箱，眼镜片上沾满了灰尘也顾不上擦。
每一个参与搬运的战士，脸上都混合着极度的兴奋和难以置信的震撼。当他们掀开篷布一角，看到那狰狞的火箭炮导轨，触摸到那冰冷的坦克装甲，抬着那些标注着外文的飞机部件木箱时，手都在发抖。这真的是我们八路军能拥有的东西吗？林峰长官到底是怎么弄来的？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在大部分物资刚刚卸下，还没来得及全部入库，那部通往师部的专用电话，就如同索命的丧钟一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频率，疯狂地响了起来！
整个院子瞬间一静，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部黑色的电话机。
通讯员脸色发白，颤巍巍地拿起话筒，刚听了一句，就差点把话筒扔出去，带着哭腔喊道：“旅……旅长！师部……是师长！指名找您！”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的不是旅长，是师长亲自打来的！
李云龙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如同吞了一斤黄连。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上刑场一般，接过话筒，刚放到耳边，里面就传来了师长那熟悉却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压迫感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李云龙！好你个李云龙！你小子是真行啊！不声不响，给老子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师长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李云龙耳膜嗡嗡作响，“火箭炮？！坦克？！还有飞机？！你他娘的到底是从哪儿搞来的？！快给老子从实招来！”
李云龙心里叫苦不迭，脸上却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话筒点头哈腰：“哎呀，师长！您……您消息可真灵通！这个……这个说来话长啊，都是下面部队，主要是林峰那小子，运气好，加上同志们不怕牺牲，碰巧……碰巧端了鬼子一个秘密试验基地还是啥的，这才……这才侥幸得了这么点东西……”
“放屁！”师长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侥幸？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什么样的侥幸能弄来喀秋莎和坦克？李云龙，我告诉你，这事儿已经惊动老总了！总部首长高度重视！这些东西，已经不是你这个旅能消化得了的了！必须立刻、全部、安全地运到师部来！这是命令！”
李云龙一听，心都在滴血，感觉像是被人从他身上活生生剜走了一块肉。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带着哭腔道：“师长！师长您不能这样啊！这些东西是林峰他们拼了命才弄来的，是咱们全旅官兵的希望啊！您多少给留点……哪怕留一门炮，一辆坦克也行啊……”
“留点？李云龙，你跟我讲起条件来了？”师长的语气陡然转冷，“我告诉你，这是战略级别的装备！关系到整个华北战局！放在你那里，是浪费！是暴殄天物！你有人会操作吗？有地方隐蔽吗？有足够的油料和弹药维持吗？别跟老子废话！立刻执行命令！师部的运输队和专家已经在路上了！你要是敢藏私，老子撤你的职！”
啪嗒！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李云龙拿着嘟嘟作响的话筒，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没缓过神来。院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的旅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天堂瞬间跌入地狱的巨大落差和憋屈。
“他娘的……他娘的……”李云龙喃喃自语，猛地将话筒砸在座机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赵刚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安慰道：“老李，想开点吧。师长说得对，这些东西，确实不是我们一个旅能玩得转的。上交师部，乃至总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也是为了全局考虑。”
李云龙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低吼道：“老子知道！老子能不知道吗？！可……可他娘的心里憋屈啊！林峰那小子好不容易搞来的家当，还没捂热乎呢……就这么……就这么……”他说不下去了，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门框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发泄过后，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知道，师长的话句句在理，在八路军这个纪律严明的集体里，个人和局部必须服从全局。他李云龙再混不吝，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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