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凝滞的空气，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林浩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权衡着水友赛的利弊，以及赵晓薇那句关于“非法工作”的警告。天亮时，他顶着更深的黑眼圈起床，发现陈静萱已经坐在旁边，抱着膝盖，看着窗外，连他出来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元气满满地打招呼。
她显然也心事重重。
“早。”林浩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早，浩哥。”陈静萱回过头，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我煮了咖啡，在厨房。”
“谢谢。”林浩去厨房倒了一杯咖啡，浓郁的苦涩暂时提振了一些精神。他端着杯子，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尴尬的距离。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最终还是陈静萱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坚持：“浩哥，关於水友赛……我昨天晚上想了很多。”
林浩的心提了起来，握紧了咖啡杯：“嗯。”
“我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陈静萱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林浩，“平台愿意投入资源帮我办活动，说明他们看重我。人气高了，我们跟平台谈签约、谈签证的底气才更足，不是吗？”
又是这套逻辑。林浩皱起眉头：“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风险我们也不能忽视。线下活动不可控因素太多，而且赵晓薇的提醒……”
“赵晓薇赵晓薇！又是赵晓薇！”陈静萱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烦躁和不易察觉的醋意，“她为什麽总是跟你说这些？她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点？”
林浩一愣，没想到她会扯到这个方向上来，下意识解释道：“她只是作为同事，好心提醒我们……”
“好心提醒？她怎麽不去提醒别人，偏偏每次都来提醒你？”陈静萱撇撇嘴，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把话题拉回来，“好，先不说赵晓薇。浩哥，我们就事论事。你说的风险，我都知道。但是，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啊！难道因为有风险，我们就什麽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签证到期吗？”
她的语气激动起来，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的焦虑：“我们时间不多了！只剩下三周！三周！直播是我们现在唯一看得到希望的路了！如果连这个机会我们都因为害怕而放弃，那我们还能做什麽？难道真的要我去接受夏诗涵的‘帮助’吗？”
提到夏诗涵，林浩的脸色也更沉了几分。他知道陈静萱对夏诗涵的排斥。
“我没有说要接受她的帮助。”林浩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耐心正在被焦虑和一夜未眠的疲惫消磨，“我只是认为，我们需要更谨慎。或许有更稳妥的办法，比如赵晓薇提到的，通过她表姐咨询一下留学签证……”
“留学签证？那要多久？来得及吗？而且费用呢？”陈静萱连连发问，情绪越发激动，“浩哥，我们现在没有那麽多时间和金钱去走那条‘稳妥’的路了！直播是我们自己争取来的机会，是靠我的实力打出来的！为什麽不能试一试？”
“我没有说不试！”林浩也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他感到一种不被理解的愤怒，“直播我们可以继续做！但是线下活动，性质不一样！那几乎是公开承认你在进行营利性活动！一旦被盯上，後果不堪设想！你难道想被限期离境，以後都来不了了吗？”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陈静萱被他罕见的严厉语气震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
“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只会惹麻烦，不懂得考虑後果的冲动鬼，是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你宁可相信赵晓薇的‘稳妥’，也不愿意相信我可以把握好这次机会，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浩感到一阵头疼，他发现他们的争吵开始偏离主题，滑向了情绪化的互相指责，“我只是在分析利弊！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陈静萱猛地站起来，胸脯因激动而微微起伏，“我很冷静地在为我们的未来想办法！而你呢？你只想着怎麽规避风险，怎麽躲起来！浩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太胆小了！”
“胆小”这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林浩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他的社恐，他对陌生环境和人际关系的恐惧，一直是他不愿直面却又客观存在的软肋。此刻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直白地指出来，带着失望和埋怨的语气，让他瞬间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陈静萱泛红的眼圈和委屈又倔强的表情，心里堵得难受。他想解释，他不是胆小，他只是想保护她，想用最稳妥的方式留住她。可是这些话卡在喉咙里，在激烈的情绪对冲下，变得无比艰难。
陈静萱见林浩沉默不语，脸色难看，心里也更难受了。她不是真的觉得他胆小，她只是太着急，太害怕了。害怕签证到期，害怕分开，害怕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这种焦虑让她口不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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