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红”之夜的狂欢与满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丙字营第七百人队那排破旧营房的范围。十石粮食(实际分发后公中留存依旧可观)、半扇羊肉、还有那闻所未闻的“按劳分红”,这些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伴随着那晚浓郁不散的肉香,悄无声息地在偌大的中尉军营区里流传开来。
起初,只是邻近营房一些相熟的老兵,在第二天操练间隙,挤眉弄眼地向二牛打听:“嘿,二牛,昨晚你们那儿啥日子?炖肉了吧?香得老子半宿没睡着!” 言语间满是羡慕和探究。
二牛如今腰杆硬了,说话也带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劲儿,但他牢记秦战的嘱咐,不敢太过张扬,只是嘿嘿一笑,含糊道:“没啥,头儿带着兄弟们弄了点小玩意儿,换了些嚼谷,改善改善伙食。”
他越是含糊,旁人便越是好奇。改善伙食?在这规矩比天大的军营里,除了那点死板的配给,还能怎么改善?除非……真有别的门路!
渐渐地,关于“秦氏工坊”、关于那种能轻易穿透皮甲的神奇箭矢、关于那个能用破烂换回粮食和肉的年轻百夫长秦战的传闻,开始在底层士卒和不得志的低阶军官中悄然蔓延。这传闻在那些同样被军需体系卡着脖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人听来,不啻于天方夜谭,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痒难耐的诱惑。
于是,从“分红”之后的第三天起,“秦氏工坊”所在的这排营房,开始迎来一些不速之客。
起初,只是一两个面黄肌瘦、穿着破旧皮甲的士卒,趁着黄昏时分,鬼鬼祟祟地摸到附近,伸着脖子朝工坊空地上张望,看着那依旧叮当作响的炉火和忙碌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犹豫。被警戒的人发现后,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飞快跑开。
后来,开始有别的百人队、甚至千人队的低阶军官,借着“串门”、“交流”的名义,正式前来拜访。他们大多和秦战一样,是底层军官,手下也有一群要吃饭的兄弟,也同样面临着各种物资短缺的困境。他们不像孙账房那样趾高气扬,反而带着几分客气,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秦百夫长,久仰久仰!听说您这儿……有点门路?”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百夫长,搓着手,眼神热切地看着秦战,“不瞒您说,我手下那帮小子,皮甲破得都快遮不住腚了,箭壶里也没几根像样的箭……您看,能不能……匀点给兄弟?价格好商量!”
另一个瘦高个的什长则更直接:“秦兄弟,俺是个粗人,不会绕弯子。俺会点打铁的手艺,在原来那千人队不受待见,嫌俺笨,只会下死力气。俺听说您这儿看重手艺,能吃饱饭,还能……分粮?您看,俺能来跟着您干不?”
面对这些试探和投靠,秦战表现得不卑不亢,既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大包大揽。对于那些求购物资的,他坦言工坊产能有限,目前主要满足自身需求和已有合作伙伴(如李崇),暂时无法大量供应,但留下了未来合作的可能性。对于那些前来投靠的人才,他则亲自面试,不看重对方原来的职位高低,只考察其手艺、心性和忠诚度。
营房内,也因此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原本空荡荡的营房,因为新人的加入而略显拥挤,但也带来了新的活力。那个自称会打铁的瘦高什长,名叫石锤,人如其名,沉默寡言,但一把力气惊人,对火候和锻打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很快就成了黑伯的得力助手,尤其是在需要重体力捶打的环节,一人能顶俩。黑伯虽然嘴上依旧骂骂咧咧,嫌他“太莽”、“不懂巧劲”,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认可。
还有一个原是辎重营的老兵,因为识字、会算数,而且对各类物资的品相、价格极其敏感,被百里秀看中,吸纳进了“账房”做助手,负责协助管理日益复杂的物资登记和成本核算。他的加入,让百里秀能从繁琐的记录工作中稍微解脱出来,更多地参与到策略分析中。
当然,也并非所有投靠者都心怀善意或具备真才实学。有几个明显是其他势力派来打探虚实的“眼睛”,或者是一些只想混口饭吃、并无真本事的懒汉,在被秦战和百里秀识破或考核不合格后,只能悻悻离去。
人员的增加,带来了生产力的提升,但也带来了新的管理难题和资源消耗。粮食的消耗速度明显加快,原本充裕的库存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工坊空地显得更加拥挤,工具也开始不够用,不同小组之间因为争抢资源或工作配合问题,偶尔也会发生一些小摩擦。
“头儿,这样下去不行啊,” 二牛看着又空了一小半的粮袋,愁眉苦脸地对秦战说,“人来的是多了,可咱这底子还是太薄,快养不起了!而且人多眼杂,保不齐哪个就是别人安插进来的钉子!”
秦战站在工坊空地上,看着眼前这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忙的景象:炉火熊熊,叮当声此起彼伏,新加入的石锤正赤着上身,挥汗如雨地轮动大锤,砸烧红的铁料,迸溅的火星映照着他古铜色的肌肤;黑伯在一旁大声指导着几个新人如何打磨箭簇的棱线;百里秀和她的新助手则在营房一角,对着竹简低声讨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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