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离京,旌旗招展,护卫森严。离了京城那繁华锦绣地,越往北行,天地便愈发显得开阔苍茫。官道两旁,农田渐稀,取而代之的是起伏的丘陵与开始泛黄的草甸,风中也带上了边地特有的、混合着泥土与草根的粗粝气息。
李凤瑶与萧战并骑行在队伍前列。李凤瑶依旧是利落的骑射装扮,外罩一件萧战硬塞给她的玄色披风,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双沉静观察着四周地形的眼眸。萧战则穿着一身银蓝色劲装,外罩同色披风,意气风发,时不时地策马靠近李凤瑶,指着某处地貌,兴奋地与她讨论着若是用兵,该如何布阵,如何设伏。
起初几日,天公作美,秋高气爽,行程颇为顺利。萧战虽初次担当此等重任,却也有模有样,处理事务井井有条,只是那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李凤瑶,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与倾慕。
然而,塞北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这日午后,队伍刚行至一片地势复杂的丘陵地带,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仿佛触手可及。不过片刻,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转眼间便连成了雨幕,滂沱而下。
雨水冰冷,瞬间打湿了旗帜,浸透了衣衫。官道很快变得泥泞不堪,马蹄踏下,溅起浑浊的水花和黏稠的泥浆。队伍的行进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殿下,奉仪大人,雨势太大,前方山路恐更湿滑,是否寻个地方暂避?”侍卫长策马上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请示。
李凤瑶抬眼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和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雨势,又看了看脚下已经变成泥汤的官道,以及队伍中一些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文吏,果断下令:“前方有一处山坳,地势略高,可暂时避雨。传令下去,加速前行,至山坳休整!”
“是!”
命令传达下去,队伍顶着风雨,艰难地向前移动。雨水顺着李凤瑶的兜帽边缘流下,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划出蜿蜒的水痕。萧战紧跟在她身侧,几次想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雨水,却又碍于周围众多目光,只能暗自焦急。
终于抵达那片山坳,虽不能完全遮蔽风雨,但总算有了些依靠。侍卫们忙着搭起简易的帐篷,安置马匹,分发干粮。李凤瑶翻身下马,脚下是一片被雨水浸泡得松软黏滑的泥地。她正要迈步走向一处稍微干燥的岩石,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呼。
“哎哟!”
她猛地回头,只见萧战因下马时脚下打滑,一个趔趄没站稳,整个人向后倒去!他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手臂胡乱一挥,恰好抓住了走在他前面的李凤瑶披风的一角!
李凤瑶猝不及防,被他这一带,脚下本就湿滑,重心顿失!
“噗通!”
“唔……”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在周围侍卫和官员们惊愕的目光中,尊贵的靖王殿下与李奉仪,竟双双摔倒在了一片泥泞之中!泥水四溅,两人瞬间从风度翩翩的使臣,变成了狼狈不堪的“泥人”。
萧战摔得七荤八素,只觉得浑身都被冰冷粘稠的泥浆包裹,他慌忙抬头,想查看李凤瑶的情况,却在对上她视线的一刹那,愣住了。
李凤瑶半坐在泥水里,兜帽早已滑落,乌黑的发髻沾满了斑斑点点的泥浆,几缕湿发黏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旁。她那身月白色的骑射服更是惨不忍睹,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如同刚从泥潭里捞出来一般。然而,最让萧战怔住的,是她此刻的表情——那双总是清冷沉静的眸子里,此刻竟也带着一丝罕见的懵然和无奈,配上她满脸的泥点,竟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萧战看着看着,一时忘了自身的狼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指着李凤瑶的脸:“哈哈哈……瑶,瑶瑶……你的脸……像只小花猫!还是掉进泥塘里的那种!”
他这一笑,扯动了身上沾满泥水的衣服,冷得打了个哆嗦,却依旧笑得停不下来。
李凤瑶原本因这意外有些着恼,但看着萧战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一口白牙,他自己脸上、头发上、那身昂贵的银蓝色劲装上更是糊满了泥巴,比她也强不到哪里去,活脱脱一只更大的“泥猴”。再听到他这傻气的比喻,她心头的些许不快竟也烟消云散,再看看彼此这狼狈的模样,终究是没忍住,唇角微微上扬,也跟着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水泛波,虽然短暂,却明丽得晃眼。
萧战看着她难得的笑容,一时竟看得痴了,连笑都忘了。
旁边的侍卫和官员们,起初还强忍着不敢笑,此刻见两位主子自己都笑了,这才纷纷松懈下来,低低的哄笑声在雨幕中弥漫开来,冲淡了之前的紧张与狼狈。
“还笑?”李凤瑶止住笑,瞪了萧战一眼,试图从泥地里站起来,却发现裙摆被泥浆吸住,有些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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