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树下,短暂的相逢与确认安全后,萧景腾深知此刻绝非儿女情长之时。他接过那本尚带着李凤瑶体温与惊险余韵的账本,入手只觉得重若千钧。他迅速将其收入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个不起眼的锦囊之中,贴身藏好。
“此地不宜久留,吴府的追兵随时可能搜到附近。”萧景腾声音低沉而急促,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沉沉的夜色,“瑶瑶,你先寻个绝对安全之处暂避,万勿直接回储秀宫!我立刻进宫面圣!”
李凤瑶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她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迟疑或恐惧,只有一种大局为重的冷静:“我明白。你速去,一切小心。”
没有多余的告别,萧景腾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未竟之言——担忧、嘱托、以及必须成功的决绝。随即,他转身,身影迅速没入另一条通往皇宫方向的隐秘路径,脚步迅捷如风,心中燃烧着揭露真相、扭转乾坤的火焰。
皇宫,养心殿。
虽已近子时,但今日边关有紧急军报传来,皇帝萧琰仍在灯下批阅奏章。烛火映照着他已显沧桑却依旧威严的面容,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大太监李德全静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殿内只闻烛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当值侍卫压低声音的阻拦和询问。
萧琰眉头微蹙,搁下朱笔。李德全立刻会意,快步走到殿门处,低声询问了几句,随即面色微变,转身回禀,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陛下,是……是七殿下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关乎国本之事,必须立刻面奏陛下!”
“景腾?”萧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深知这个儿子性情,若非真有天大的事情,绝不会在此时、以此种方式求见。“宣。”
殿门开启,萧景腾快步走入。他衣衫略显凌乱,发髻甚至因一路疾奔而有些散乱,额角还带着未干的汗迹,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两簇幽火。他撩起衣袍,径直跪倒在御案之前,声音因激动和急切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
“儿臣叩见父皇!深夜惊扰,罪该万死!然儿臣手中现有铁证,关乎边关安稳、朝堂清明,更关乎忠良蒙冤、国法昭彰,不得不立刻禀明父皇!”
萧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疑虑更深,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起来回话,将你所谓铁证呈上。”
“谢父皇!”萧景腾起身,双手微微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个锦囊,又从中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深蓝色封皮的账本,恭敬地双手奉过头顶。
李德全连忙上前接过,检查无异后,才转呈至御案之上。
萧琰目光落在那本看似普通的账册上,并未立刻翻开,而是看向萧景腾:“此乃何物?”
“回父皇,此乃镇国大将军吴奎,私吞边关军粮、贪赃枉法、并构陷忠良、欺君罔上的真实账目!”萧景腾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慨,“此外,儿臣还寻得了当年被吴奎篡改前的,关于雁门关副将李擎李都尉通敌一案的,原始案卷副本!两相对照,吴奎之罪,罄竹难书!”
他语速极快,却条理分明,将李都尉如何发现军粮亏空,如何被吴奎反诬,案卷如何被篡改,以及自己如何机缘巧合得到陈老太医保存的副本,直至今夜冒险取得这本关键账本的经过,择其要害,清晰无比地陈述出来。他没有提及李凤瑶的具体行动,只说是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账本,将所有的风险与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萧琰听着儿子的陈述,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当听到“军粮亏空”、“构陷忠良”、“篡改案卷”这些字眼时,他捏着奏章的手指已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不再犹豫,猛地伸手,翻开了那本账册。
一页,两页……随着目光扫过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记录,时间、地点、军粮数目、经手人、最终流向……每一笔都清晰无比,甚至有些款项旁还有吴奎特有的标记和批注!这绝无可能是伪造!
而摊开在一旁的案卷副本,上面那被涂抹掉的、倾向于李擎的批注小字,更是如同无声的控诉,刺目惊心!
“砰——!”
一声巨响,萧琰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紫檀木龙案之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跳动!他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那张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已是怒潮汹涌,铁青一片!眼中燃起的怒火,几乎要将这养心殿点燃!
“好!好一个吴奎!好一个国之柱石!!”皇帝的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雷霆之怒,在整个大殿中回荡,“朕如此信重于你,将边关军需重任托付于你!你竟敢……竟敢如此欺君罔上!私吞军粮,构陷忠良,你眼中可还有朕?!可还有这大夏的律法?!可还有那些在边关为你这等蠹虫浴血奋战的将士?!”
狂怒的咆哮声中,是帝王被彻底背叛的震怒,是对边关将士的愧疚,是对朝纲被如此践踏的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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