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储秀宫西院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春桃早早起身,手脚利落地打好热水,又将从膳房领来的、尚且温热的清粥小菜摆放在房中那张略显陈旧的木桌上。
李凤瑶其实一夜未曾安眠。陌生的环境,纷乱的思绪,以及深植于灵魂的警惕性,都让她无法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酣睡。她只是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留意着院外的任何风吹草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日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
听到春桃的动静,她便也起身。用微凉的水净了面,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残存的最后一丝困意也消散无踪,眼神重新变得清明锐利。
“姑娘,快用些早膳吧。今日选秀正式开始,要在殿外排好久的队呢。” 春桃将筷子递过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期待。
李凤瑶坐下,安静地吃着简单的早膳。粥很稀,馒头也有些硬,小菜更是寡淡无味。这与她前世在军中时,即便条件艰苦也能保证热量充足的伙食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但她并未挑剔,只是细嚼慢咽,如同在完成一项必要的任务,为身体补充最基本的能量。
她知道,今天将是她在宫廷众人面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虽然昨日的冲突已经引起了一些注意,但那毕竟是宫门外的插曲。今日在选秀大殿之外,在所有秀女、宫人乃至可能出现的皇室成员面前,她必须更加谨慎,同时也需要更清晰地观察形势。
用过早膳,春桃帮她整理衣饰。依旧是那身藕荷色的襦裙,并未额外添加任何首饰。李凤瑶拒绝了春桃想为她略施薄粉的提议,素面朝天,反而更衬得她眉眼清晰,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清冽之感。
“姑娘,您这样……是不是太素净了些?” 春桃有些犹豫地看着她,“其他秀女怕是都铆足了劲打扮呢。”
“无妨。” 李凤瑶淡淡道,“干净整洁即可。” 她不需要靠脂粉首饰来吸引目光,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低调观察,远比张扬炫耀更为重要。更何况,她内心深处,对于这种如同货物般被挑选的场合,有着本能的排斥。
收拾妥当,主仆二人出了西院,朝着选秀大殿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大殿,遇到的秀女和随行侍女越多。果然如春桃所说,一个个皆是盛装打扮,珠翠环绕,衣裙华丽,力求在第一时间脱颖而出。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脂粉和香囊混合的浓郁气味,与清晨微凉的空气格格不入。
秀女们按照家世背景和初选时的评定,被引导至不同的区域排队。家世显赫、父兄位高权重的,自然排在最前面,位置也更靠近大殿门口,能够最早被看到。而像李凤瑶这样“罪臣之女”出身的,则毫无悬念地被安排在了队伍的最末尾,几乎要排到广场的边缘。
李凤瑶对此并无异议,安静地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这个位置虽然偏远,视野却意外地开阔,正好可以让她将前方长长的队伍以及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
她如同一个冷静的斥候,悄然观察着这片没有硝烟的“战场”。
队伍最前方,几位衣着最为华丽的秀女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其中一位身着绯红色宫装、头戴赤金点翠步摇的少女尤为醒目,她下巴微抬,神情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偶尔与身旁人低语时,嘴角挂着矜持而疏离的笑意。春桃在她耳边小声告知,那是柳贵妃的亲侄女,柳依依,其父是当朝户部尚书,权势煊赫,是本次选秀中皇子妃的热门人选。
柳依依身旁,围着几个家世稍逊但同样不俗的秀女,俨然以其为首。她们谈笑风生,目光却不时扫向后面的队伍,带着审视和比较的意味。
再往后,便是像张莲儿这类,父亲在朝中担任中级官职的秀女。张莲儿今日换了一身更鲜艳的桃红色衣裙,脸上涂了胭脂,试图掩盖昨日摔跤的狼狈。她站在队伍中段靠前的位置,显然对其家世颇为自得。她也不时回头,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找到排在末尾的李凤瑶,每次对视,都毫不掩饰地投来怨毒和挑衅的眼神。
李凤瑶直接无视了张莲儿。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观察那些看似低调,却眼神灵动、善于察言观色的秀女身上。这些人,或许家世不算顶尖,但心机深沉,往往能在不经意间掀起风浪。她还留意着来回巡视、维持秩序的太监和宫女,试图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分辨出不同的派系和态度。
“姑娘,您看那边,” 春桃忽然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听说七皇子殿下可能会来巡查呢!要是殿下能再看到您就好了……”
李凤瑶顺着春桃示意的方向望去,那是通往大殿一侧的廊道,确实有几个太监模样的人在那里走动。萧景腾?那个昨日出手相助的七皇子。他的出现,是偶然还是有意?他的那份“欣赏”,又能持续多久?在这利益交织的深宫,一时的善意,往往背后都藏着更复杂的动机。她不能,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某个皇子的“一时兴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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