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河盟会的金印余温未散,朱宸瑄心中那“开创”的蓝图,便已化作一道道具体的政令,如同春雨般洒向蓟辽的每一寸土地。这不是一场疾风骤雨式的征服,而是一次精耕细作般的经营,目标,是将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北疆雄镇,点化为一片安定繁荣的“塞上江南”。
镇北王府的书房,如今成了北疆新政的决策核心。灯火常常亮至深夜,朱宸瑄与麾下文官武将、乃至特意聘请的熟悉农事、水利的老师傅们,反复商讨推演。
农业是根基。以往边军屯田,多有敷衍,且作物单一,产量不稳。朱宸瑄下令,由王府出资,设立“劝农司”,选派干吏,深入各卫所、村堡。一方面,严格清丈屯田,惩治贪墨,确保军屯收入;另一方面,大力引进并推广耐寒抗旱的作物品种,如从南方引种改良的黍、稷,以及耐瘠薄的高粱。王府还颁布政令,鼓励边民开垦荒地,新垦之地,三年内免征赋税。
“王爷,此法虽好,然北地苦寒,水利不修,终是看天吃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官颤巍巍地提出疑虑。
朱宸瑄深以为然。他动用部分商路税收,并调拨部分军士,在农闲时节,大规模兴修水利。疏浚旧渠,开挖新塘,建造翻车(龙骨水车),引浑河、滦河之水灌溉田地。虽然工程浩大,非一朝一夕可成,但数年坚持下来,蓟州、永平一带的农田抗旱防涝能力大大增强。田野里,不再是单一的枯黄,而开始呈现出片片喜人的绿意。
商业是血脉。草原商路的打通,如同为北疆注入了活力。朱宸瑄并未满足于简单的收税过路。他在蓟州、山海关、广宁(今北镇)等地,设立大型官营货栈和榷场,由王府派员管理,制定公平的交易规则,统一度量衡。来自西域的香料、玉石、毛皮,在这里汇聚,再分发至内地;而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铁器(受控贸易),也由此源不断地输往草原乃至更遥远的西方。
为保障商路安全,除了沿线堡垒驻军巡逻,朱宸瑄还效仿古代“镖局”,鼓励民间成立武装护卫行会,由王府发放牌照并监督,专门负责商队在中短途路程上的安全,这既减轻了军队压力,也创造了新的行当。
市集之上,人声鼎沸。汉语、蒙古语、甚至夹杂着波斯语的叫卖声、议价声此起彼伏。汉人商贩学会了用简单的蒙古语招呼客人,蒙古牧民也开始习惯用银钱或皮毛换取精美的瓷器和浓香的茶叶。一种自发性的、基于利益的融合,在讨价还价声中悄然发生。
经济的繁荣,为文化的传播提供了土壤。而在这方面,苏雪凝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朱宸瑄的全力支持下,苏雪凝将大量精力投入文教与慈善。她首先在蓟州城内,选址创办了第一所“北地文学”。此举在当时堪称惊世骇俗。阻力不仅来自那些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守旧乡绅,甚至王府内部也有一些属官暗自非议。
“王妃,此事……是否容后再议?恐惹物议。”一位老成持重的长史委婉劝谏。
苏雪凝却异常坚定,她向朱宸瑄陈情:“王爷,欲要北地长治久安,非仅凭刀剑弓马。教化之功,在于潜移默化。女子虽不直接执干戈,然其为人母,为人妻,其见识性情,直接影响子孙后代、门风家世。让边地女子亦能知书明理,方是稳固根基的长远之策。”
朱宸瑄握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道:“王妃所言,正是本王所想。但请放手去做,一切非议,由本王承担。”
有了丈夫的鼎力支持,苏雪凝亲自审定章程,延请那些因战乱流落北地、或有开明思想的落魄文人担任教习。文学不仅教授女子识字、算术、女红,更开设蒙学,讲授《千字文》、《百家姓》及一些浅显的忠孝节义故事,旨在启蒙童稚,教化风气。
起初,入学的主要是些低级军官、小吏家的女儿。渐渐地,看到文学并非离经叛道,反而使女孩们变得知礼懂事,一些富裕的商户、乃至部分归附的蒙古部落首领,也将女儿送来求学。琅琅书声,开始在这北疆雄城响起,虽微弱,却象征着文明的星火。
此外,苏雪凝还牵头设立“慈济堂”,收养战乱留下的孤儿寡母;“惠民药局”聘请医生,为贫苦军民义诊施药。这些善举,由王府主导,也鼓励本地富商捐资襄助。点点滴滴,如同涓涓暖流,润泽着因长期战乱而显得粗粝坚硬的边地民心。军民私下皆称颂王妃仁德,镇北王府的威望,在无形中愈发深入人心。
在外是励精图治的镇北王与贤德仁爱的王妃,在内,王府的生活也逐渐步入一种温馨而有序的轨道。
宁安堂内,沈清漪多数时间静养,但精神好时,也会召儿子、儿媳前来说话。她不再过多询问具体政务,更多的是关心他们的饮食起居,偶尔听听孙儿(女)的趣事,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朱宸瑄精神上最坚实的依靠。每一次看到她安详的笑容,朱宸瑄便觉得,自己所有的拼搏与劳累,都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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